烏雲圍聚,妖風漸起,謝懷璟聽着周圍樹葉的摩擦聲,擡手推門。
“咔嚓!”
鎖了?
他眉頭一挑,擡腿繞着公寓走了一圈,心有靈犀找到楚星河翻下來的窗戶一躍往裡。
進來的一瞬,房間食物腐爛與排洩惡臭味刺鼻難聞,讓人從踏上來的第一步就難以呼吸。
他壓下眉毛,忽略空氣中彌漫的味道,邁開長腿來到目的地。
昏暗的客廳内,家具傾倒碎裂,地面肮髒令人窒息。
牆面房門上,暗紅色的鮮血像是濃稠毒液大面積鋪撒,謝懷瑾看一眼便知這是楚星河手中的原物質槍口近距離對準肌膚造成的。
人首蟲身的屍體癱躺在地上,幹瘦的肢體粗短乍一眼就像沒有四肢。
謝懷瑾湊近蹲下,楚星河對它造成的傷口已經開始向外腐蝕,半張臉邊變成拳頭大小的空洞,一層綠色的溶液鋪在下面,那是它的身體結構。
“這是什麼?”
正要起身回卧室的謝懷瑾忽然頓住,目光落在蟲屍肢節上腐爛的劃痕上。
他凝神一看,然後沉着臉站起來。
楚星河的原物質槍威力不對。
他送給星河的匕首是特意用特殊物質做的,和原物質槍的彈藥應屬同源,沒道理砍不破混沌物的肢節,槍就能擊碎。
而就算槍口近距離沖擊,也不可能造成現在這種傷口。
謝懷瑾壓下心中疑慮,起身往裡探查。
在看到衣櫃裡垂落的白繭印記後,完全确認混沌的源頭就是異變是蝴蝶,而那張他看不懂的藝術,大概指明了對方的所在。
楚星河或許知道,但沒告訴他。
謝懷瑾眯了眯眼,自嘲輕笑:“又騙我。”
謝懷瑾回來直奔楚星河的卧室,房門緊閉,他敲了兩聲,厲聲道:“開門!”
“怎麼,又像小時候一樣藏起來?”
房間,仍然一片寂靜,謝懷瑾手上用力“砰!”地一聲,不算特别堅實的門徹底下崗,顫巍巍的反彈回來。
辭西猛地抽氣,完全來不及計算換門需要的費用,就見謝懷瑾已經進門擡手開燈掀被,一氣呵成。
“呵!”
謝懷瑾危險地眯了眯眼,骨節分明的手用力握緊。“楚星河,好樣的!”
眼前,紫色的雙人床中央,枕頭抱枕摞在一起,乍一看就像一個側着屈腿睡着的人形。
謝懷瑾垂眸,氣壓極低。
不想也知道,楚星河從幼年起就顯露的個人英雄主義的毛病又犯了。
辭西往前邁出的腿顫巍巍收回,想襯這人沒注意到她時悄咪咪逃離現場。
楚星河!!你妹的!!
“砰!”
根本不及悄悄離開,辭西隻覺眼見一花手臂傳來劇痛,直接被按在牆上。
#罵罵咧咧,紮小人!!
靠,不講武德!
辭西沒想到謝懷瑾會這樣生氣,明知她是楚星河的人,動起手來卻也絲毫不手軟,是個狠角色。
謝懷瑾扯住她的胳膊,不耐煩地收緊五指,辭西頓時疼得龇牙咧嘴。
“人呢?”
此時,巨大的榆樹下,楚星河頂着燒得通紅的臉看清了從黑暗裡推着輪椅緩慢走來的柯可,徹底确認了自己的想法。
柯可一襲白裙,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純潔像是天使。而她推着的輪椅上,柯正合四肢被束,渾濁的瞳孔努力睜大。
他想說什麼,嘴裡卻被堵着。
柯可對上楚星河的目光,擡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楚醫生,我無意傷害你,請不要緊張。”
“在這裡見到的是你,我很高興!”
發燒帶來的熱度讓楚星河頭腦發脹,她沉了眉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戒備:“柯可,為什麼?”
柯可歪頭,似乎在理解對方的話,然後眼神一亮,揚唇微笑:“醫生再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垂眸溫柔:“因為我恨他們啊。”
她語氣很輕沒有情緒,像是在說别人的故事。
“那時候我太懦弱了,不敢反抗家族在我身上留下的枷鎖,也不敢面對父親失望的眼神,所以我隻能做一個完美的我。像我母親一樣,做一枚交換利益的棋子。”
八歲時,柯可被年輕的父親帶到聚會,睜着純潔的眼睛看着貌美的母親穿着暴露地在為商人服務。
她痛苦卻也無能為力。
而後一年又一年,她看着母親開始想要逃離這種命運,卻又像折斷羽翼無法脫離的鳥,夜以繼日的被父親以同樣的姿态帶出去,繼續交換各種利益。
仿佛她不是人,隻是一件有價值的商品。
她看着父親的笑容,明白母親的現在,就是她的未來。
“但我厭惡在我身上爬行的手,厭惡那些男人在我身體上留下的所有痕迹,我讨厭耳邊喘着粗氣的聲音,恨不得想要殺了他們,但我不敢。”
楚星河手指微動,原物質槍已經握在手中。
柯可擡起手掌,蝴蝶在掌心翩然飛舞。她伸出手,微笑着迫不及待向楚星河展示:“不過有一天,我和它融合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可以堅持自己的想法!原本複仇是一件多麼痛快的事情!”
“我簡直要愛上這種感覺了!”
“就像這樣!”
柯可手腕一轉,寒光乍現。
“砰!”
見她驟然拔出匕首紮進柯正合的大腿時,楚星河瞬間擡槍,無需瞄準,銀白色的原物質槍猛地打出。
尖叫聲悶在布中,男人疼得身體痙攣,被束縛的四肢左右擺動,晃得輪椅嘎吱作響,又被柯可強制摁下。
楚星河錯愕垂眸,目光落在地下斷裂的樹幹上。
就在剛才,楚星河打出去的那顆原本應該落在柯可手腕上的子彈驟然被側方突進的樹枝擋下,然後泯滅斷裂。
普通的樹會被子彈貫穿,但絕不會被原物質槍消融。
所以,那棵樹也是混沌體?
柯可并不介意她突然開槍,咧開嘴瘋癫大笑:“我根本就不必要為他人的欲望買單。”
楚星河收槍握緊匕首,冷漠警惕:“那你哥呢。”
再發現柯可有樹保護後,楚星河立馬放棄,不浪費時間。
“我不知道你何時陷入混沌,但他顯然已經發現了你的異常。”
楚星河垂眼,熱得難受的嗓子說話緩慢:“但他沒有上報,而是請求。”
“他在生命結束的最後時間,撥出去了一通電話,内容是請求南城派人來救你。”
“柯聞?”柯可一怔,随後輕蔑一笑:“那個懦弱的男人。”
“我隻能說他該慶幸自己死得早。”
柯可聲音冷冽:“早到我現在很後悔沒能親手殺了他。”
楚星河長久審視,她知道她說的全是真話,也突然明白曾經她說的後悔。
她從來就沒有對柯聞的死感到痛苦,而是悔恨他死得不夠痛苦。
楚星河:“可他依舊想讓你活下來。”
“作為人類的你,活下來。”
曾經她說過一個想死的人是救不活的,柯聞唯一一次勇敢,想用生命來承擔這份痛苦。
可是這份痛苦太沉重了,孤注一擲的勇敢也遲了。
“我好不容易擺脫,為什麼要回去?”
柯可反諷道:“回去繼續成為他們的棋子?”
柯可上前一步,攤開五指,一粒白繭安靜放在掌心。
誠心做出邀請:“醫生,願意與我一起,實現你的理想嗎?”
曾經放在包裡的繭團被那個臭男人弄死了。
但不要緊,她還有很多,隻要楚星河願意,她可以連她這個造物者的身份都一并轉讓。
從站在她身前擋住何之眠起,就注定了這是她的神明,是她唯一要抓在手中的星星。
“我的理想?”
楚星河錯愕:“你在想什麼?”
全員陷入混沌,整日隻知道吞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