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消息,炸得三人沒怎麼收拾,匆忙将診所草草關閉登上飛機立馬啟程。
但行進的腳步被擋在了通往十一區的門口。
進出城區的路口被幾道高高的告示牌擋住,“緊急隔離,禁止通行”八個大字赫然在目,旁邊貼着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
在告示的另一邊,穿着醫用防護服的警衛隊人員沉默地擋在一旁,身體力行地表明自己拒絕他人進去的立場。
辭西蹙眉交涉:“為什麼不能進?”
“你們是外來人?”
警衛隊狐疑掃視,指了指告示:“病毒變異,形勢嚴峻,暫時禁止出入。”
“疫病?”楚星河視線一掃,眉頭緊鎖。
告示上的紅色字體格外醒目,詳細列出了病毒變異後的症狀及傳播途徑以及傷亡數據。
這與資料上所見完全不同,短短數日,十一區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星河心中一沉,掏出證件:“我是外派調查員,這是我的隊友,請放我們進去。”
“這……”
警衛隊猶豫不決,最終遲疑推鍋:“管理員有規定,不能放人進去。”
楚星河:“有什麼問題我和他解釋。”
警衛隊遲疑點頭:“稍等,我去請示。”
他在個人AI上向上級彙報信息,呼叫人員,不一會另一個同樣穿着防護服的男人手拿幾個口罩跑來。
他将口罩遞上前,似乎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道:“我是裡厄,這段時間疫病嚴重,十一區内的防護服早已分發完畢,目前的戰備隻剩下這些口罩了。”
“還請各位領導見諒!”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疲憊的面孔上尴尬不已。
三人沒有忽視他的好意,接過包裝将口罩戴上。
楚星河将繩子挂在耳後,偏頭詢問:“這裡發生了什麼?”
十一區内,街道幹淨得像是被水沖過一樣,四周房門緊閉,就連楚星河記憶中小巷聚集的流浪漢也消失不見,隻餘下幾聲從遠處傳來的微弱鳥叫和擦過耳旁的風聲。
随處彌漫死氣沉沉的安靜,原本向上的生命力似乎被無情吞噬,仿佛一切生機在此刻蕩然無存。
裡厄歎了口氣,聲音低沉:“我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是忽然有一天,醫院皮膚科忽然接收到了一個身起紫色斑點的病人。”
“醫院已經盡力治療了,但某一天,他的四肢忽然毫無外力就自行脫落,像是被什麼東西斬斷一樣,血肉模糊。”
他抹了把臉,繼續道:“整個醫院所有醫生都吓傻了,緊急就把這人推到ICU。”
“但治療沒有任何效果,這人的四肢依然在退化,沒過多久就成了人彘。”
“人彘,你們知道嗎?”道嗎?那場景簡直如同噩夢。
他想象着簡直如同噩夢的畫面,整個人恐懼到顫抖。
每當回憶起那間空曠的病房,四肢斷裂的男人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口中發出嘶啞的咒罵,裡厄便不由自主感到恐懼。
這是人從出生起骨子裡帶着的對生命的敬畏與對死亡的恐懼。
“後來呢?”
謝懷瑾冷漠:“醫院沒做緊急封閉處理?”
“怎麼會!”
裡厄脊背一僵,側目驚愕看着謝懷瑾,似乎難以置信中央城的人居然這樣沒有同理心。
他聲音沙啞,說到最後隐約帶着怒氣:“院長已經在最快時間将醫院封閉,但鬼知道這玩意怎麼擴散的。”
“緊接着,病毒在所有人都沒意識到的時候開始大面積擴散,所有人連抵擋的能力都沒有。”
“隻能等死。”
他整個人就像是面對即将枯萎的花朵,十分無力:“管理員發布管控命令,十一區内駐紮的所有警衛隊人員開始封閉城門,禁止人員進出,以求在中央城得到求助前将傷害降到最小。”
“醫護人員與環境監管部門開始盡量保持十一區内的幹淨,在最大程度上實現自我救贖。”
可惜傷亡依舊持續不斷地上漲,就如裝滿水的木桶上無法堵住的洞口,病毒依舊不受控制的傾瀉蔓延。
捕捉到關鍵詞,楚星河疑惑反問:“你們求助了中央城?”
“對。”
裡厄點頭,對她這樣的問題感到莫名:“你們不就是因為這件事來的嗎?”
“難道中央城沒告知你們具體情況?”
楚星河笑了笑心下卻蓦然一沉。
中央城并沒有接到十一區關于疫病的求助,而且主動發現了此處的可疑。
那裡厄口中的求援信息到底發給誰?
或者真的發出去了嗎?
裡厄頹喪垂首,苦笑着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可是這些都沒有用。”
“我們就像是一群被人抓到玻璃罩裡的鬥獸蟋蟀,在活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自己死亡的過程。”
楚星河沉默,天災和巨大人禍下,生命從來都很渺小的。
她的視線落在無力抗争的裡厄身上,忽然明白記憶中十一區磅礴的生命力已經被突如其來的病症消磨殆盡。
餘下的,隻有活人的哀号。
那是一種與戰争同等的痛苦,這裡的人似乎猛然地與其他區的混沌幸存者們身影重合起來。
無力、悲痛,卻也要生活。
楚星河整個人很冷靜,開口說話的聲音十分平穩:“帶我們去醫院吧。”
她瞥了眼辭西,用眼神示意對方檢測裡厄個人的混沌值。
任務資料提到過,從十一區邊緣檢測到的混沌值遠超正常數據。
而從這一小段路上,不管是堅守崗位守門的警衛隊員還是給他們帶路的裡厄,楚星河能感覺到除了突如其來的疫病,他們的神智上基本沒受了什麼影響。
他們的行為太正常了,會哭、會笑、會痛苦,也會遵守社會秩序。
但不應該這樣正常。
人的身體對比混沌是脆弱的,生活在遠超正常數值的區域會崩潰,也會無意識中被混沌轉化。
然後在某一天,他們會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是人了。
楚星河還在嘗試理清眼前亂成一團的線團,試圖找到一個源頭。
而每個地區的醫院都可以更為直觀地呈現死亡。
隻要它的确是天災,而不是什麼新型混沌物的轉化方式。
去醫院路上的小巷,楚星河突然聽到一陣低泣,停下來詢問:“他們在做什麼?”
裡厄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幽深小巷分岔口通往的花壇中心,一群身上布滿紫色斑點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蒙面跪地,雙手交叉疊放在額頭,嘴裡悲切大聲呼喊:““神啊,救救我們吧!””
而在他們旁邊,蒙面的兩個男人正擡着屍架匆匆走過,沒有哀号,沒有送葬,也沒有落淚。
仿佛死一個人還沒有當初死一隻寵物來的悲痛。
他習以為常解釋:“求神。”
“在科學辦法已經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人總是需要一些其他的東西來支撐信念。”
“不然,就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