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層群體記憶徹底消失後,楚星河沒有向先前兩層有所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四層。
這是最終通往真相的一層,也是能徹底找到夏百草的一層。
楚星河跨過電梯,奇怪的是周圍的光線居然沒有扭曲,反而呈現出一種黑與白的交界。
夏百草所在的位置就在交界中心,也就是楚星河所在位置的正對面。
門已經打開,就如七年前她在這裡見到冒牌夏百草一樣。
楚星河沒有猶豫,邁開長腿跨入。
大廳整潔有序,處在白光的牆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田園畫,沙發上抱枕摞起,一旁的茶幾幾本人文哲史攤開,風一吹,又翻了一頁。
與先前夏春生房間一樣的環境,但這裡很顯然,不論是處在紅月下還是處在白天中,生活的氣息始終存在。
它被刻意打掃也被刻意保留。
夏百草站在裡間巨大的落地窗前,手裡“咚咚咚”的搖動撥浪鼓。
“你來了。”
夏百草笑着轉過身,聲音消失。他将撥浪鼓放在桌上,歪頭邀請:“進來坐坐。”
“放輕松,如果我想殺你,你在記憶中就死了。”
側身站着的楚星河将放在腰後的手緩慢落下:“的确。”
“那你要我找你做什麼?”
夏百草沒有說謊,群體記憶中她處在一個孤立無援的地位,周圍連一個自己人都沒有,他想利用紙人對她造成傷害簡直輕而易舉。
畢竟過去中的人看不見她,可并不代表變成混沌物的紙人不行。
但這些都被夏百草擋住了,不然他吃飽了撐的搖撥浪鼓幹什麼,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了,又不是真的童心未泯。
楚星河的目光從桌上的撥浪鼓移開,“我很好奇,你現在到底算是什麼?”
“人、混沌體還是一個不老不死的中間态?”
“人。”
站在落地窗前的夏百草身子筆挺,揚起嘴唇笑起來仿佛冰川融化流水滋滋:“楚調查員,進來吧。”
“我說過,不用緊張,況且不是我想找你,而是他讓我在這裡等你。”
楚星河絲毫不為美色所獲,但她進去了。
巨大的落地窗與四周挂滿了十一區的布置圖,與最初一模一樣,就連桌上的桂花糕都一比一的還原了。
但進入的人心态變了。
楚星河坐在對面:“等我?”
“你想告訴我什麼?”
“殺了你我才能徹底走出循環?”
夏百草臉上并沒有出現驚愕。相反,他看着楚星河的眼神裡多了一種深深地審視,像是在思考什麼。
撥浪鼓停了很久,暫停的紙人終于重新飄動,風聲從破玻璃傳出,發出巨大的‘嘶嘶’聲。
楚星河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确認自己猜想。
幾次循環都是由紅月發起,隻要她見到就一定回到最初的出發點,而循環帶她來到這裡,這裡隻有夏百草一個活人。
但活人怎麼能在混沌巢穴生存,除非陷入混沌的人在刻意收斂自己。
他對于陷入混沌的夏春生很重要,重要到盡管不清醒,也想要傷害他。
夏百草低聲笑了,他注視着楚星河:“其實我見過你。七年前,你踏入這裡時,我就在這裡。”
他頓了下,又輕聲說:“但我不知道,他當時其實在赴死。”
赴死……楚星河看過留存的影像記錄和群體記憶,當然知道夏春生其實從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和自身能力,但她不清楚,為什麼他明知自己是誰,但當時為什麼不說。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當時不說。”
夏百草吃了一塊桂花糕,笑着解釋:“他沒辦法告訴你。”
他指了指對面:“因為當時那個人就在那裡,我父親也在那裡。”
楚星河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存放檔案的地方,而那個地方盡管窗簾是拉上的,但卻是正對着這裡的。
楚星河:“……”
夏百草繼續回憶:“六年前是我當上十一區管理員的那天,也是春生去了研究所第一次回來的時候。”
“雖然他的樣子變了,但第一眼我還是認出了他。”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的身邊始終跟着在醫院時站在何光偉身後的那個人。”
“我想接近他,卻沒成功,反而父親被他帶走了。”
“後來他主動找到了我,就是你們見面的那一天。”
夏春生定神看了眼楚星河,揚唇回憶:“在你走後,他讓我為他錄了一份影像,你也看到了。”
楚星河點頭,她的确看到了,也猜到了當時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之後呢,他和你說了什麼以至于你等在這裡等了七年。”
“我們生活在一起的四年裡,你也看到了。”
夏百草伸出手穿過簌簌飄過的風,苦笑道:“他連名字都沒透露過,你覺得他能告訴我什麼?”
四年的時間,他說不上十足了解夏春生這個人,但肯定要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些。
夏春生剛來到他家時整夜整夜不睡覺,他一直都知道他有秘密,也一個人在夜裡猜想過可能是他前十六年過得太苦,所以他不再提。
所以他在努力地想讓他開心,也想讓他心事少些,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想這樣做,但他一直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