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一定還有别的辦法的,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你真的做好離開京都的決定了嗎?就算你離開都城,去了北靖,也于事無補,陛下若是想要尋你,你又如何躲得掉?”
蕭若巡說完,深深地看着眼前男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沈晗昱這個樣子,仍舊是一張清冷霁月的臉,該如往常儒雅謙和的君子模樣,手上卻提着長劍,眼神銳利閃着鋒芒。
“若你不願入宮,我倒是有個主意。”
沈晗昱收了軟劍,面色鎮定,一隻手扶着從牢裡救出來還在昏睡的沈懷仁,說道。
“不必擔心,我去北靖,自有安排,何況,我功夫不弱,隻要我不願,沒有人能夠抓得住我。”
門外有沈晗昱早早下令準備的馬車,上面雕着銀花,還有毫不避諱的靖遠侯府的印記。
沈晗昱是要堂堂正正地出城,朝人微微颔首,抱着沈懷仁就準備離開。
“小侯爺……”
蕭若巡也不知道自己懷揣着何種心思,出了都城,或許這就是兩人最後一面,可那又如何?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幹系?左不過在都城還能遠遠的瞧着他的尊容。
可看着人轉身的那瞬間話還是脫口而出,在他懷裡的人還不知曉外面的變故,時不時發出輕聲的夢呓。
“北靖天寒,比不得都城,小侯爺注意禦寒,照顧好自己。”蕭若巡隻覺喉嚨幹澀,良久,在沉靜中吐出幾個字來。
“多謝。”謝臨硯頓了頓步子,微微颔首。
先帝猝然駕崩,新帝年輕尚淺,中道回宮,地位勢力皆處下風,朝中勢力被前朝後妃攪和的四分五裂。
當權者則為兩位丞相,右相餘程雖然隸屬于保皇派,表面上是聽從陛下安排,但暗中卻辦了不少陽奉陰違的事,肆無忌憚的招攬門客,欲壑難填,尚不滿足,還在府内豢養私兵。
如今,沈晗昱離開都城,楚黨不成氣候,不日自散,這個人,也該做個了斷了。
林間風聲潇潇,落葉一地,不遠處馬蹄聲四起,一群蒙着面,身材魁梧的人,勢如破竹,從林中沖出,衆人手裡拿着弓箭,目光灼灼地看向馬車方向。
須臾之間,箭矢猶如落雨從空中紛紛而下,利箭一齊刺破天際,劃過數道弧線,直搗馬車。
靖遠侯府離開都城隻帶了數位侍衛,如今遠比不上來這群突如其來的刺客。
這群人挑的正是時候,又或是早就計劃好了,馬夫緊緊拽着馬的缰繩,策停下馬車,從馬車上跳下來,避開箭矢,一邊防衛,一邊走到馬車近側,大聲彙報道。
“小侯爺——後面有追兵,前面是斷崖,侯爺,快下馬車——”
馬車外側插着不少的箭,幾乎将馬車捅成了篩子狀,沈晗昱從楚宮離開,有太多人要他這條命。
外面打成一片,鬧成一鍋粥,裡面的男子卻是一臉平靜,微微睜開雙眼,表情并沒有驚訝怪異之色,仿佛早有預料,慌亂時刻,他仍舊是運籌帷幄,隻信手卸下腰間的玉佩,扔在一旁。
既然都想要這條命,那便遂了他們的心願。
——
“陛下,急報——”
楚宮殿内響起慌亂的腳步聲,辛庭快步跑着,急沖進大殿,打開殿門,卻瞧見陛下倒在大殿中,腿一軟,跪在地上,怔了片刻,忙朝外大聲吼道,“陛下暈倒了,快宣太醫。”
太醫趕來,沒查出其他病症,隻吩咐靜養,謝臨硯在榻上躺着,昏迷了三日。
自沈晗昱死訊已經傳入京都,百姓聞之痛哭,本欲待七日後由沈懷仁親自下葬,可他幼弟意外發現沈晗昱昔日留下的遺書,不留骸骨在世,遂痛心焚屍。
幾日内,楚宮上下動蕩,小侯爺身隕,陛下中傷昏迷,朝中内外各勢力蠢蠢欲動。
第三日午時,帝王床榻上的人手指微微曲動,睫毛閃動,阖上的雙眼艱難地睜開,掃視了周圍的陳設,和一群跪在地上的侍衛、丫鬟,眉骨一蹙,沙啞又幹澀的聲音焦急地從他的喉嚨裡跳出,“沈晗昱呢?”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宮殿回響,偌大的宮殿裡,地上烏壓壓跪滿着一片人,卻隻能他着急的聲音。
良久,謝臨硯聽見一個又局促又輕又低的聲音,猶如一道晴空霹靂。
“小侯爺……死了。”
回話的那個宮女渾身顫抖,臉色早被吓得僵白,連連磕頭求饒。
“你說什麼?”
謝臨硯唇角露出森白又陰冷的笑容,上半身僵硬怔在榻上,俶爾又大笑起來,那種笑容帶着濃重的戾氣,桃花眼中露着涼薄的瘆意,眼中還帶着霧氣,嗤笑道。
“死了?死的好啊,他死了朕應該是高興才是,朕是巴不得他早點死,一個個的哭什麼?啊?!朕會殺了你們嗎?哈哈哈哈,都給朕笑!笑!”
“沈晗昱死了,死了也正是遂了朕的心意,你們中來個人,給朕好好講一講他是怎麼死的?他那麼冷血一個人,心裡又沒有在乎的人,誰又這個能力殺了他?朕昏迷這幾日究竟是錯過了怎麼一場好戲?朕殺了他這麼久都沒成功,到底是誰,有這個能耐?”
謝臨硯捏着宮女的下颚,似笑非笑,眼眶猩紅,眼角濕潤,手指扶上她哭泣的臉上,劃過她臉上的肌膚,無情的說道。
“來,不是你剛才說的嗎?繼續說!朕給你一個加官進爵的機會,說的讓朕高興了,朕便即刻封你為美人,入住楚宮。”
辛庭一衆跪在地上,大殿内沉寂良久,忽而殿外有一聲打破了這裡的寂靜。
“謝臨硯,你真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不配做我們楚國的君王,昏迷三日,楚國朝政不曾關心,之含身隕焚屍也未曾過問,卻有心思在這兒刁難一個侍女!”
來的人是肅甯王,先皇後之子,自從謝臨硯登基就自閉門戶,閉府未出,如今,卻是挑了個好日子出來,端着兄長的架子,這是來……示威挑釁。
可惜,他的運氣不太好,選的這個日子也實在是……好日子。
謝臨硯漫不經心地捏着侍女的脖子,修長宛如瓷白玉器的手指此刻像是一把殺人的刀,青筋盡顯。
他雲淡風輕地松開一根根手指,吩咐道,唇角微壓,冷冽又殘酷的話落在大殿中,猶如一把把刀落下,插在大殿中每個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