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出去,杖責三十,趕出夏宮,肅甯王未經傳召貿然入宮,拉出去,即刻杖殺。”
杖殺?肅甯王?
殿中央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跪在大殿中的侍從不敢擡頭,一旁侍衛互相交換眼神,局促不敢上前。
“謝臨硯,你一個來曆不明的人,誰知道你是不是父王的血脈?我母親是父王親封的孝賢皇後,我才該是太子,你怎麼能動我?你又怎麼敢動我?”
謝臨硯微閉上雙眼,高高擡起昭示着某人命運的袖子,後面的侍衛擁了上來,站在左右齊力将準備揮舞手臂上前的肅甯王從大殿擡下去。
“謝臨硯,你不得好死,謝臨硯,你暴戾嗜血,若是沈晗昱還在,他一定廢了你,謝臨硯,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良久,外面的慘痛哭聲痛罵聲止消,仍然是沒有任何人出現,甚至連細微的腳步聲,大喘氣聲也沒有,無聲的楚宮裡落針可聞。
沈晗昱,你不是最在乎這群蠢貨嗎?你手裡不是還有那個真正的密旨嗎?你不是該廢了我嗎?
我們兩個人鬥了這麼久,明搶暗鬥都躲了過去,為什麼偏要在我愛上你,離不開你了,你卻抛棄我?
回來阻止我啊,你回來啊,你人呢?
謝臨硯又等了許久,熟悉的腳步聲再沒有出現。
他怔在原地,落寞的看着大殿中央的位置,似乎還能模糊的看到沈晗昱的身影。
謝臨硯露出涼薄陰冷的笑容,吩咐道,“下去準備一下,朕要去一趟靖遠侯府。”
從楚宮到靖遠侯府,一路上,謝臨硯未曾阖目,呆滞地看着草木從眼前流逝,腦海中卻猶如将墨汁打翻在白紙上,混亂不堪,未曾有過半分安甯。
沈晗昱那道修長,瘦形銷骨的背影一遍遍的在腦海中重現,反複的提醒着謝臨硯,這個人他從楚宮離開,沒有任何留戀。
沈晗昱,你真狠心。
謝臨硯跨進靖遠侯府的那一刻,總覺心口疼痛猶如淩遲一般,一點點地吞噬心髒。
“你還敢來?謝臨硯,你怎麼還敢來這兒?這是靖遠侯府,這裡不歡迎你!”
沈懷仁冷冷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臉色僵硬,他怎麼還有臉到靖遠侯府?
若不是謝臨硯強娶他為後,他兄長就不會選擇孤身離開都城,也不會半路遭遇埋伏。
辛庭忙道,“沈大人慎言。”
謝臨硯似乎聽不見沈懷仁的諷刺,失神地看着視線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這是他第一次來靖遠侯府,這是謝臨硯在的地方。
“沈晗昱呢?朕要見他,将他叫出來,朕要見他。”
沈懷仁厭惡地看着面前故作深情的男人,雙手合十,拱手低頭,略帶諷刺地說道,“陛下,兄長入朝為官未嘗一日松懈,哪怕身受重傷,也從未告假,還請您看在我兄長為國盡忠一輩子的份上,放過他。”
“我要見沈晗昱,他人呢?我要見他,你讓沈晗昱滾出來。”
沈懷仁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嗤笑,“我兄長已經死了,你知道什麼是死了嗎?”
空氣中如同裹了一層難以融化的冰。
謝臨硯隻能看見屋内挂滿白布,各處哀聲不斷,他慢慢地開口,輕唇薄啟道,“來人,搜,誰若是在靖遠侯府将沈晗昱帶出來,賞黃金萬兩,食邑萬戶。”
“陛下,小侯爺不願垢面去見先帝,沈大人遵從遺書,已經焚屍了,陛下……”
謝臨硯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身上,打斷辛庭的話,面容帶着不容置疑、濃重未泯的戾氣,“不可能,朕沒有同意,今日朕要見到沈晗昱,誰若是攔朕,立斬不赦。”
謝臨硯隐忍着,可每踏進去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心口肆意長滿又深又長的荊棘,傷痕遍布。
這個人頭也不回,毫無任何留戀地離開了楚宮,任憑他如何挽回都沒有回頭,憑什麼我還要為他傷心?
憑什麼?隻留他一個人在這兒,他從來沒忘記答應過沈晗昱的,這些年來,無論那群人怎樣作妖,也從未深究。
沈晗昱一定是故意的,他心真狠,毫不留情地離開他生長了十多年的地方,謝臨硯眼眶濕潤,大滴淚珠滾滾落下,熾熱滾燙的淚珠打在他的骨灰盒上。
“晗昱,你不回北靖?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自由嗎?”江西燼背後負着一把刀,擡眼問道。
沈晗昱沉吟片刻,“師兄,我在這兒畢竟生長了十多年,難免割舍不下,再等一段時間吧。”
“割舍不下都城,若是放心不下沈懷仁,将他也一道帶回北靖,如今,小侯爺已經死了,那個名叫沈晗昱的屍體也已經火焚,你在都城還有什麼心結?還有什麼沒有了解的?還是說,你心中還有其他在乎的人?割舍不開?”
沈晗昱垂眸不語。
“罷了,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不擔心你在都城的安全,隻是…”
沈晗昱性子清冷,寡言少語,江西燼也習慣了,瞧着他的眉眼,自是和在青三城初見時一樣,清冷漂亮又堅強倔強。
“我聽說謝臨硯大肆宣揚要立你為後,都城畢竟是他的地盤,你不怕他找到你?那樣一個瘋子,若是他知道你還活着,抓住你,廢了你的武功,軟禁你,你後半輩子怕是走不出楚宮了。”
“師兄,你當知曉,憑借我的武功,若我不願,他帶不走我。”
江西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聲音又低又輕,像是融在空氣中,“可怕就怕敗在你心軟。”
“師兄?”沈晗昱喚了一聲。
江西燼應了一聲,唇角笑意深了深,和以往道别一樣,轉過身去,伸出手臂揮了揮,“我走了,回北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