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麼辦法?”烏桑諷刺道,上下打量瞎了半隻眼的元灼,“神胎可是大人親手造出來的,你一個殘廢說什麼大話。”
姜洛玉:“嘴長你身上怎麼隻會噴糞?”
烏桑氣得臉通紅:“你……”
雷聲隆隆,他放下了擡起的手——天道契約不允許他們兩個在妖皇死之前互毆。
姜洛玉又翻了個白眼,這才對着元灼笑了一下,接着蹙眉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要沖動行事。”
這種突然沖上來說自己有辦法的人,按照套路,大多數“辦法”都和“犧牲”自己脫不了關系。
元灼搖頭,輕笑道:“我已經想好了。”
僅剩的那隻金瞳裡光華流轉,十分晃眼,太子元灼和風華街“玦公子”的身影逐漸重疊。
姜洛玉這才發現,兩個身份的元灼,都有一雙沉靜且透着隐隐悲傷的眼睛。
“我吞吃過整整兩千條胎龍。”他說,“命者,你知道紅塵劍道的精妙之處嗎?”
姜洛玉喉嚨發緊,發不出聲,隻得搖頭。
“紅塵劍法每一劍揮出帶着的熱氣,都能将對手扯進一個熱鬧、紛雜、鮮活的塵世。”
元灼咳了咳:“這些年裡,我在妖界換了一個又一個身份,有時還會去下界渡劫,最終開發出紅塵劍道另外的能力。”
“隻要我的劍能刺進活物的身體,隻要對方身上沾染了塵世因果,就能讓他……業障反噬。”
人活于世,或多或少都會沾染業障,它無形無相,卻又時刻束縛着世上的生靈。
同樣,當這無形的業障開始彰顯存在感,帶來的反噬就連九天之上的仙帝也吃不消。
若論業障多少,這裡面,當仁不讓必屬妖皇。
畢竟食子續命的業障,可不能同别的相提并論。
“妖皇如今被神胎所裹,你有東西能刺入妖皇體内嗎?再者就算業障反噬,又關神胎什麼事。”烏桑繼續不屑道。
他對大人的造物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你自己等死吧,用不用我替你挖墳?”姜洛玉同樣擺出嘲諷臉,和烏桑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烏桑:“……”
神胎散發出來的詭異紅光照射在三人臉上,一時沉默無言。
元灼沉默的時間不長,沒等烏桑黑着臉追問,輕聲道:“人劍合一。”
“他隻要吃了我,我就能在他體内引動業障噬主。”
姜洛玉:“不可——”
“命者不必擔心。父、妖皇想要的一直都是我這身修為和血肉,至于魂魄什麼的……反倒是累贅。”元灼的金眸明滅。
“隻要您能在殺了妖皇後找到我被禁锢的魂魄,喚醒我,我就不會死。”
“我那半顆朱鳥之心蘊含着一絲鳳凰真血,是我母妃傳給我的。它會保佑我重回世間。”
“境主,他說的都是真的。”
浮白的聲音突兀響起,姜洛玉摸了把頭上的玉簪,心中一喜,道:“浮白,大家怎麼樣?都醒了麼?”
重建三清秘境之後它就繼承了無相球的特質,能夠随意變幻外形。
如今他頭上的白玉流雲簪就是三清秘境所化。
“境主放心,我們都沒事。”浮白答道,“各個區域的守衛都在安置天材地寶。我們暫時出不去,境主您一切小心。”
姜洛玉點頭道:“好。”
這一個“好”字,既是回答浮白,也是回答元灼。
烏桑抱臂“哼”了一聲,不發表任何意見。
他就不信這條半殘的龍能殺了元君澤。如今神胎早就和元君澤緊緊相連,死一個治标不治本。
“噗通、噗通。”
元君澤聽見了心髒強勁的跳動。可那聲音重重疊疊,像築巢的蟲蟻,讓他意識到自己現在隻不過是個寄生怪物的殼。
“父皇……您想長生嗎?”
他怎麼不想?他求的……一直都是長生啊。
沒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了。
元君澤費力掀起一點眼皮,卻什麼也沒看見。
同他血脈相連的氣息近在咫尺,他知道有詐,可身上的神胎混雜了胎龍,它們并不排斥“兄弟”毫無殺意的靠近。
融合神胎。最後剩下的究竟是神胎、還是他?
元君澤發現自己小瞧了神胎。他将它們當作寵物、器物看待、喂養,卻不曾想,他在它們眼裡,也隻是個容器。
他無法張嘴……但能清楚地感覺到,又有什麼東西融進了他的身體。
“噗——”
火紅長劍貫穿了巨龍的軀體,剛剛鑽出神胎,又被拽了回去。
已經分辨不出頭尾的巨龍瘋狂蠕動着,發出嘶啞的氣聲,最後跌落在沼澤。
姜洛玉腳踩七寶蓮台,随時準備沖上去。
沒等他動作,巨龍身上冒出縷縷黑氣。
那上面煞氣的濃度甚至比烏桑的血海冥河刀還要深重!
“嘶……”
結界晚開了一瞬,姜洛玉裸露在外的皮膚就被黑氣腐蝕出大小不一的傷口。
好在他如今修為夠高,傷口不多時便恢複如初。
“啊我知道了,神胎是……”烏桑在黑氣裡苦苦支撐,套了幾層魔氣都沒什麼用,眼看着就要露出骨架。
姜洛玉看得又取出三清秘境衆仙神閑來無事煉制的法寶,一股腦兒罩在了七寶蓮台之外。
“神胎就是業障。”
滔天業障。
黑氣變成了熊熊黑焰,燃燒的形狀彙聚成千萬人形。它們掙紮、嘶吼,震起了竄天火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