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婚了,問他們原因,都三緘其口地說是因為一個覺得我适合散養,一個覺得我應該嚴加管教,後來商量着商量着就莫名其妙離了婚。不過我一直覺得他們的态度就是……嗯……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薛茶等來久違的公交車,拉着黎盞坐在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他們倆的相處模式就是互怼,離婚前離婚後基本上都沒差别。”薛茶說,“我爸生意還沒出問題的時候,我基本上是一周見她一次,每次都能搓一頓,還能帶回來點零用錢。我媽可大方。”
黎盞頓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阿姨……是什麼工作啊?”
薛茶答:“老師,初中生物老師。初二生物地理結業考試那一年我可被折磨的夠嗆。”
一說到這兒,薛茶就又打開了話匣子:“原本每周就周天見得上一面,那一陣子還每次都送來一沓卷子,都是我背得滾瓜爛熟的東西了,還非得多此一舉再做一遍。”
他這麼說着,可還是笑着的:“謝婉女士還是個很溫柔的人,當然,開車的時候不算。她會在我放學以後給我盛一杯茶,那茶葉放的很少,茶湯淺淺的,味道淡淡的,小時候嘗不出什麼味道,但是現在想來,那淡淡的茶香對我來說,是媽媽的味道。”
黎盞歪過頭:“正山小種?”
薛茶點頭。
黎盞點頭:“怪不得。”
薛茶這個話唠不再說話,周圍便瞬間靜下來。
黎盞晃晃手裡的耳機:“一起聽麼?”
薛茶看了他兩眼,接了過來,嘴裡嘀咕着“我倒是要看看茶公子的歌單有何不同”。
他帶上耳機,聽見裡面傳來清亮的女聲。
我是向陽花,開在藍天下。
心中隻崇拜,天上的太陽啊。
就算風雨大,頭從不低下。
……
薛茶沒想到黎盞竟然喜歡這種類型的歌。
像是看出了薛茶的驚訝,黎盞笑着解釋:“不是我愛聽,是我媽媽愛聽。”
薛茶像是被按了靜音鍵,頓時消停了下來。
黎盞很少提到家人,所以他現在冷不丁一聽到他提起,一向話唠的薛某人竟然一時語塞。
薛茶靜靜地坐在窗邊,看着窗外的小商店被甩到身後,看着樹木從眼前掠過,耳朵裡充斥那清亮的女聲。
你也是向陽花,陪我在藍天下。
和我一起享受着,暖暖的陽光啊。
風大雨大你說那不可怕,那就和我牽着手,看雨後太陽吧。
*
薛茶和黎盞是在一家面館找到薛易他們倆的。
薛茶看了眼面館牌匾上的“情結”二字,抿了下嘴唇。
這是家全國連鎖的餐館,達縣旁邊D市的那家,是謝婉和薛易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也是謝婉和薛易吃散夥飯的地方。
那時候的薛易窮光蛋一個,要去什麼西餐廳也付不起那個錢,謝婉也不嫌棄,說自己知道有一家好吃又實惠的飯店,于是帶着薛易來到了情結。
那時候的天是藍的,太陽是暖的,薛易是個傻乎乎的窮光蛋,謝婉還是個紮着麻花辮的清純妹子。那時候還沒有他,他身邊沒有黎盞。
現在的天被霧霾籠罩着,太陽縱使照在人身上也是冷的,薛易是個圓滑的茶商,謝婉是個盤着頭發公事公辦的生物老師,他是個脾氣不好成績好的混混,他的身邊站着個和他一個貨色的黎盞。
面館的牌匾沒變過,食客卻換了一批又一批。
“走吧。”薛茶招呼黎盞進門。然後熟門熟路地走到了“愛情”包間。
包間裡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件棕色大衣,笑呵呵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精光被笑容掩蓋下去。
一個商人,一個随和的父親。
這是黎盞對薛易的初印象。
他又将視線放到女人的身上,女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頭發利索地盤好,戴了一副黑框眼鏡,臉上幾乎看不出皺紋
氣質很出塵,讓人印象深刻。黎盞覺得謝女士不像初中的生物老師,像個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
他忍不住跟薛茶咬耳朵:“阿姨多大啊?”
“小朋友,女人的年齡都是不能随意問的哦。”
薛茶看着他一笑。黎盞竟然神奇地看懂了他想說什麼――溫文爾雅什麼的,那是在不開口的情況下。
黎盞捋了下自己的馬尾,不好意思地對謝婉笑了笑。
“站着幹嘛?這兒這麼大,坐――小帥哥,我今年45。”謝婉指指空座位,補了一句。
薛易往玻璃杯裡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的轉盤上轉給謝婉,說:“你可正經點吧,喝水。”
謝婉推了下眼鏡:“我哪裡不正經了?”然後拿過玻璃杯抿了一口,眉頭皺了起來:“大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