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茶從來沒有覺得一周的時間過得這麼快,好像自己上一秒還在教室把作業擺到桌角供班内各路奇葩吃流水席,下一秒就站在了牙醫院門口。
薛茶站在門口,想起上周牙醫說過的,他這次來是要……
“我不要拔牙!”他轉身要走,然後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被黎盞拎着領子拽了回來。
薛茶一臉麻木:“我牙現在又不疼了,可以不拔了。”
黎盞笑得十分和善:“治标不治本,為防以後你再哭着喊着說牙疼,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把你的牙徹底修修。”
薛茶覺得還是有必要為自己正名:“我哪兒有哭着喊着。”
他又軟磨硬泡地在門口磨蹭了差不多半個點,還是沒敵過黎盞的美人計攻擊,敗下陣來,被他扯着胳膊拽進了牙醫診所。
沒辦法,這雙眼睛水波流轉霧蒙蒙的一片,太撩人。
你以為他會承認他是沒打過人家被拎着領子拽進去的嗎?
他躺在椅子上,看着潔白的牆壁,聞着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皺着眉頭想,果然他最讨厭醫院,不管是哪種醫院。
燈被唰地一下打開,薛茶又一次被晃了眼。他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黎盞:“怎麼?良心發現了,準備陪伴着我幼小的心靈?”
黎盞一臉淡定,動都不動一下,好像腳底生根,穩穩當當地将薛茶的調戲全盤接收:“我隻是等着看你哭鼻子。”
薛茶躺在椅子上張大嘴巴,看着牙醫要伸手拿各類工具,果斷閉上了眼睛。
但是等了半天,隻能感覺到牙醫在那顆牙附近施工,敲敲打打了半天還沒下鑽子開鑽,他睜開眼睛,盡力的看着牙醫戴着手套的手在嘴裡攪和。
“起來漱漱口。”牙醫輕輕拍了他一下,給他接了一杯水。
他漱了漱口,又把水吐掉,他趕在再次躺下之前問道:“今天……不拔牙了?”
旁邊幫忙的小實習生笑得眼睛彎彎:“誰說今天拔牙啦?今天就是治牙,得先治治,才能拔啊。”
薛茶看着實習生的眼睛,決定相信一次人間還有真情在。
倒是一旁的黎盞看着眼前的情況,笑着走了出去。
三十分鐘後,薛茶一邊用麻了一半的腮幫子含着漱口水,一邊用手機打字:醫生的話不能信!
然後往前走了兩步,遞給黎盞看。
黎盞笑眯眯地開口:“孩子,你太天真了。醫生的話不能信,這點我小時候就深有感觸。”
薛茶接着打字:那你不告訴我?你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黎盞面不改色,依舊笑眯眯地說:“我這是為你好,孩子,乖,漱口水可以吐了。”
薛茶無語。
他把漱口水吐掉以後向黎盞吐了一句槽:“你是不知道,剛才那位小姐姐特别溫柔地問我麻藥過不過敏一類的,最後還問出來一句‘沒在生理期吧’,我他媽的——”
話還沒說完,牙醫就拍了拍椅子讓他躺下,他躺下前環視了一眼四周,發現上來了好多白大褂。
或晃悠或唠嗑,三三兩兩湊成一堆兒。他甚至還看到了上周給他拍片的那個醫生。
他躺下,張大着嘴,然後餘光就看到成堆兒的醫生來到了他跟前,盯着他張大的嘴看。
他甚至聽見了他們自以為很小聲的讨論。
“這小夥長得不錯啊,就是可惜了,牙不好。”
“你上周看到小張拍得那張片子了嗎?确實挺棘手的。”
“其實尹主任上午剛走的那個羅悅也跟他差不多。”
“現在怎麼越來越多的小孩兒牙不好了。”
……
薛茶很想先把嘴閉上,他覺得自己就是小白鼠,被無數人研究探讨,備不住什麼時候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媽的,這滋味兒還真他娘的不舒服。
他心裡無數媽賣批,但是還不能說,憋屈得要死,羞恥得要炸。
也得虧醫生即使揮了揮手,把人都轟了出去,嫌棄他們擋了光,隻留下了自己的小助手。
人一散開,看着旁邊台子上的一堆工具,薛茶忽然又後悔了,好像還不如人多一點呢……他手心開始冒汗,指甲無意識地摳着椅子。
剛開始其實是沒什麼感覺的,之前醫生說過得把他嘴裡割出個口,當時聽得他心驚膽戰的,但是因為之前打過的麻藥,要不是他看見醫生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都沒感覺自己的嘴裡破了皮。
他原本以為之後的拔牙也就像這樣了,心放下大半,然而這隻是開始。
他原本放松了很多,躺在椅子上,結果突然感覺到了嘴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被無情地扯下去,他下意識想把嘴合上,但反應過來自己要是一合嘴還得付一筆醫藥費,硬是把嘴張得更大了些。
他尋思着拔牙不就那麼一陣兒的事兒,一下就過去了,一下就過去了。他這麼想着,指甲扣着手心的肉。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成了太行,嘴裡的大山搬了一半,還卡在了那裡。薛茶十分之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