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很認真地點頭。
少年的手溫熱,一如周雲禮。
那時的宴百川不如現在,沒有淩空畫符的本事,一切都還依賴實物,跟少年說不能洗手是真的,不是逗他玩。
但少年說他能長命百歲,他卻二十九歲就死了。
宴百川煩躁地摸出剛才那根煙,手指一撚點着,也不抽,就在嘴裡叼着。
他在煉獄服刑多年,二十多年前酆都大亂才趁機越獄。
煉獄裡的日子十分不好過,每天不是刀砍就是火燒,精神和身體飽受折磨,他早已不知此間日月,許多記憶也都模糊不清了,連最基礎的為什麼入獄、怎麼死的都想不起來。
之所以記得“宴百川”這個名字還是因為牢房上有标簽。
本來他對于之前的記憶并不執着,哪個靈魂還沒有個前世今生了?不稀奇,死了就是過去了。
但現在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前世發生了什麼。
他從煉獄出來二十五年,想起來的東西屈指可數,在這個世界連個天師都混不上,但認識周雲禮才半個月,他就想起來不少事情,足可見周雲禮對自己來說不一般。
之前在總部他看見的那個背影和剛剛想起來的少年,應該都是同一個人。
“老大,”張辰推着一車待洗的碗出現在他背後,眼神幽怨:“我替你刷碗,你在這抽煙,這道德嗎?”
宴百川把煙掐了,“這就來。”
周雲禮一晚上都沒敢睡,還囑咐孫思思晚上睡覺關好門窗,千萬不要出門,然後圍着房間又念了三圈的咒,念的都快背下來了才回房。
可能是宴百川給他的感覺太緊張了,他晚上又做了個夢。
夢見下雪不說,還夢見自己抹脖子自殺了,吓得他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
屋裡沒拉窗簾,一眼就能看見廣闊無垠的海面,一輪明月懸挂當頭,星子萬點。
抽魂鞭就在枕邊放着,他下意識摸了一把,仿佛這能給他一些安全感。
鞭子大小粗細剛剛好,特趁手,他翻來覆去觀摩起來。
柄端的觸感有點像無常給他的那張名片,估摸着是某種酆都特産。
鞭身呈現灰白色,遍布不規則的細小紋路,看起來就像是一堆碎塊拼接而成,摸起來冰冰涼涼的。
他搗鼓到日升月落,一晚上居然就這麼過去了,平平安安。
連着兩天,宴百川不知道在幹什麼,沒再聯系他。
周雲禮倒是給他發過幾次消息,但宴百川每次都回的很匆忙,搞得他也跟着緊張起來,完全沒了度假該有的惬意,隻有孫思思玩的挺開心。
第三天晚上他跟孫思思看表演時,接到了宴百川的電話。
電話那邊很安靜,宴百川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說話聲音壓得很低:“我們已經深入内海,今晚開始,抽魂鞭一定不要離開身邊,它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這個還有期限?”
“不算是期限,隻是借陽壽拖的越久對施術人越不利,一般來說都在當晚結束交易,最多拖三天。如果今晚它還沒有動作,那就棘手了。”
周雲禮表示了解,“那你小心。”
“我所向披靡,天下第一。”
宴百川嘚瑟地說完,語氣稍頓。
這樣的對話好像已經有過千萬次一樣,他脫口而出。
周雲禮甚至沒察覺出異常,從容地挂了電話。
宴百川把眼瞅着又要飛的思緒拽回來,問張辰:“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這遊輪上除了工作人員,所有人都是抽獎上來的,一次性借這麼多人的陽壽是個大工程,一兩個人根本做不到,但是這兩天他們把遊輪翻了個底朝天,别說鬼了,連個罪大惡極的魂相都沒看見。
“沒有。現在完全不知道它是想以什麼形式拿走這些陽壽。”張辰也很發愁,“我現在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一場烏龍?咱們是不是搞錯了?趙泉說的是星辰号嗎?”
“我半個月前就讓你在網上收集抽獎信息,你現在跟我說搞錯了?咱們跳海回去重新找嗎?”
張辰洩氣,“那怎麼辦?這麼多人,這麼多陽壽,不可能沒有法陣。别說收魂收不過來,就是契約線,一個人也綁不下啊。”
契約線一人一條,這船上幾千人,都挂一個人身上不得綁成木乃伊?
一直沒說話的古柳試探着問:“或許那位‘大人’有什麼特殊方法?聽趙泉說的,他應該道行不淺。最後時限是今晚子時,還有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