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平下了樓，禮貌向姜女士問好。

他身後的孟栖伸着懶腰說：“姜阿姨，早上好啊。今天好像是你領證的日子呀，可惜叔叔去上班了，可能忘了吧。他就是這麼忙，我和哥都習慣了，姜阿姨也要習慣呐！”

姜小魚帶着敵意的眼睛從毛絨熊身上擡起，落在孟栖臉上，然後看了看孟芳平，那一聲哥沒有喊出來。

姜女士單獨面對姜小魚會露出本性，對着别人卻能作出一副慈母樣，面上帶笑，眼帶溫和：“沒關系，我可以打電話給他，他能抽出空陪我，我就很開心了。何況家裡還有你們，作為“前輩”好好開導我一番，我想不習慣也難呀。”

孟栖無言，前輩都說出來了，他再說下去被叔叔知道後得不到好處。

姜女士看似放低了姿态，其實高高端着，讓孟栖不上不下的，被扣下一個不敬長輩的帽子。

孟芳平淡淡道：“王嬸，叫他們把行李搬運上樓。”

王嬸說好，便去後面的房子叫人了。

姜女士可以用言語刺一刺孟德章的侄子，卻不能對孟芳平重複使用，便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姜小魚在一旁看着聽着，雖然不明覺厲，但見孟栖被媽媽噎得說不出話，當即對她投去敬仰的一瞥。

孟栖氣呼呼地出了門。

孟芳平留下來陪伴姜女士和姜小魚。

王嬸讓傭人把兩人的行李收拾到房間裡，又去廚房沏了茶端過來。

三人坐在客廳沙發上，孟芳平把茶移到對面長沙發上坐着的姜女士和姜小魚面前。姜女士端起茶輕輕抿着，姜小魚把毛絨熊放在旁邊排排坐，拿起茶聞了聞，又放下。

孟芳平問他：“不喜歡？”

姜女士微微仰頭喝茶，餘光看着姜小魚。

姜小魚捏起毛絨熊的熊掌揉搓，垂着眼，輕聲道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喝奶茶。”

姜女士放下茶杯，杯底在玻璃桌面上磕出輕微一聲響，她眉頭輕蹙。心想：姜小魚又不聽話了。

孟芳平說：“可以。這裡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姜小魚擡起眼，眼珠微亮。

“現在你就可以喊一聲，讓廚房的王嬸做一杯奶茶。”

聽到孟芳平的話，姜女士嘴角立刻出現一絲笑容，她與姜小魚都眼珠發亮地看着孟芳平。

孟芳平看着這對眉眼相似的母子，他靠在沙發上，眼神波瀾不驚。

姜小魚遲疑着，轉過頭看了看廚房的方向，從這裡看不到廚房的面貌，也看不見廚房裡的人是忙碌還是休息。剛剛的王嬸進去後就沒出來。

“我要直接喊王嬸嗎？”

孟芳平點頭。

“可是，我怕她聽不到？”

孟芳平看着他不說話。

姜女士笑了笑，低聲告訴他：“那你就喊響亮一點，這裡是你家，你怕什麼？如果别人不聽你的，你就告訴你大哥，他自然會替你作主。”說着，她擡眸看一眼孟芳平。

姜小魚也偷看孟芳平，但孟芳平沒有再看任何人，他端起茶杯，凝視着水面上被驚動後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他不作聲的态度已經是一種肯定。

姜小魚試探地小聲喊：“大哥。”

孟芳平：“嗯。”

姜小魚受到鼓勵，大聲喊：“王嬸！”

“诶——”

廚房裡傳出一道聲音。不一會兒，剛剛那位胖乎乎的婦女又滿面笑容地走出來了。

她走到姜小魚身邊，先看了眼孟芳平，再笑着看姜小魚，故意問：“是哪位可愛的小帥哥在喊王嬸？”

“是我。”姜小魚舉起毛絨熊的熊掌，眼巴巴望着王嬸說：“我想喝奶茶，嬸嬸。”

“行！我多做一些，人人都有份。喝不完還能冰在冰箱裡，口感一絕！”

姜小魚心滿意足地抱起了毛絨熊。

這天上午，姜小魚喝到了心愛的奶茶，雖然不是芋泥波波奶茶，但也很幸福了。

不多時，孟先生回來了，帶上姜女士一起去領證。

姜小魚自然不能跟着去，那是夫妻二人的獨屬時光。

臨走前，孟先生對孟芳平說：“阿芳，有空記得帶小魚到附近散步，認一認路，也認一認人。”

孟芳平點頭：“好的，爸爸。”

他們走後，孟芳平偏頭看姜小魚，因為姜小魚一直盯着他看，他有些疑惑地問：“看什麼？”

姜小魚歪頭：“阿芳？”

“……”孟芳平眼神嚴肅：“你不可以這樣叫，要叫我哥哥。”

姜小魚埋進毛絨熊裡嘿嘿直笑，心裡不斷念着阿芳阿芳阿芳。

等到姜女士回來，身邊并沒有孟先生，他應該又去公司了，有事業的大人總是很忙。姜小魚跟着媽媽。她去主卧放置結婚證，他也跟了進去。

“你跟在我屁股後面做什麼？”

“你不要太計較…媽媽就要嫁進去了，以後都是一家人……”姜小魚抱着毛絨熊回憶姜女士在醫院裡的語氣，然後眨着眼睛說：“媽媽，你今天沒有那麼做，态度不夠好，孟栖好生氣的。”

姜女士回過頭，似笑非笑。

“道理很簡單，他可以欺負你，但不可以欺負我。”

姜小魚捶了一下毛絨熊，“這不像一個母親說的話。”

“你記住，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們像一體，也不像一體。他跟你都是同齡人，你被他欺負了，你就反擊回去。不能反擊回去錯的就是你，不是我。總不能我要幫着你去欺負他吧，這算什麼？打了小的來個老的？”

“我說不過你的。如果别人知道了，總有說得過你的。”

“就算你把我這些話放在網上，有人反對我，就有人同意我。我幹嘛要去在意那些反對我的人？”

姜小魚氣呼呼出了門。

姜女士輕聲道：“在意太多，就過得不快樂了。”

她取出結婚證看了又看，眼波裡忽然蕩起回憶的漣漪，她想起了前夫，那個好像永遠會溫柔下去的男人，照結婚證時像個小孩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這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她眼睛略微發熱，自言自語道：“這孩子究竟像誰呀？不像你，也不像我。”

孟先生和姜女士住在三樓，三個孩子都住二樓。

姜小魚下樓時正好撞見孟芳平從房裡出來，他這會兒解開了襯衫的兩顆扣子，露出小片鎖骨。看到姜小魚，他說：“外面下雨了，爸爸不回家吃飯，孟栖不知道會不會回來，中午你想吃什麼？”

姜小魚下意識側耳去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沒有什麼胃口，他說不想吃。

孟芳平聞言皺起好看的眉：“你經常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