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想那位總督嗎?”莫裡斯邊劃船邊問。
“沒,”塔齊歐喃喃道,“我在想大衛醫生。上午他跟我講那些——小生物的成長因素時,提到了海洋污染。”
“他神經過敏啦!你看這海水,多藍!一點兒雜質都沒有。”
“可我還是害怕,”塔齊歐愁眉不展,“如果大海遭到污染……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是萬千海洋動物賴以生存的家。它們沒辦法上岸。上岸太久,它們會死。”
莫裡斯忖量片刻。
“海洋不會被污染的,塔齊歐,我向你保證。人類沒理由去大規模破壞海洋,那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或許會有那麼幾個小群體被利益蒙了眼,但世界之大,還愁沒人站出來制止嗎?人類沒你想得那麼冷漠。”
塔齊歐強打精神笑了笑。
他不經意間擡起眼皮——在莫裡斯身後不到半海裡的水上,他看見一艘帆船:其中的乘客大多是咖啡豆色,隻有最外面一層是蛋撻色。
每塊蛋撻身上都插着槍和皮鞭。
這艘船就像一家由蛋撻經營的大型優質咖啡公司。食品公司需要格外注重原材料的選用,因此那些快要劣化或已經劣化的咖啡豆就隻有被活活丢到海裡的份兒。
莫裡斯回過頭的時候,小船已經被蛋撻槍打翻了。
随後連同衣物和玫瑰,他們被漁網打撈到甲闆上。圍觀的咖啡豆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蛋撻們相互交代着他們聽不懂的語言。
沒一會兒,一塊圓潤肥美的大蛋撻慢騰騰地挪動到他們面前,像挑肉一樣打量着這對年輕人。
“你好,”莫裡斯伸出手說,他拉長了語調,長到在對方通曉英語的前提下能夠聽懂他說的每一個字母,“我們是英國——”
“我管你哪兒的狗!”回答是一句鼻音很重、态度極其惡劣的英語,“照我們葡萄牙殖民帝國的規矩,耶稣來了都得挖車礦再走!”
一頓搜身後,他們就被兩塊小蛋撻踢進了咖啡屋。
“……莫裡斯,你挖過礦嗎?”
“你覺得呢?”
“那怎麼辦?”塔齊歐環視四周,咖啡豆們蔫蔫的,一雙雙眼睛好像在發光。“你們挖過礦嗎?”
“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語言,”莫裡斯忍不住說,“他們是非洲人,被販運到美洲當奴隸。兩百年前葡萄牙占領了北非休達,從那以後歐洲大批殖民主義者入侵非洲,開始進行殖民統治。”
水母發起牢騷:“殖民者挺多的,怎麼不販運殖民者去當奴隸……”
“殖民者要當奴隸就不會有我們兩個非殖民者什麼事啦——老天,我怕不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白奴!你是水母你不算。哎,那個大秃頭真是油鹽不進!我敢說,他的頭跟我大學室友的畢業論文一樣空洞無物。”
“他連我的玫瑰都要搶走。”塔齊歐郁悶地托着腮,“巴維爾的船沉了,我答應過維克多要愛惜這隻船。”
“你還答應他要愛惜自己的命呢!”
莫裡斯用食指敲了下他的額頭,并留了層髒兮兮的煤灰在上面。
塔齊歐吃痛地哼了一聲,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說:“你不感到難過嗎?——我們的小船沒辦法靠岸,我們的玫瑰即将在别人手中枯萎。”
對視良久。
“我們已經盡力了,塔齊歐,”莫裡斯歎了口氣,“記住,現在最要緊的——是保命。”說完他擡手擦拭同伴腦門上的污漬,結果越擦越髒,最後弄得滿臉都是。
“你在笑什麼,莫裡斯?”
“有嗎?你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