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煜沒被我投訴,也沒被我拉入庸醫黑名單,他被我列入了最讨厭的人榜一。
這麼一看,盡管陳慕半倚着牆,手裡把玩煙筆走神,我都覺得他可愛許多。拉過他的手,要帶他離開,他沒有抗拒掙脫,同我走了漫長一路。
我們回去是坐列車,發車時間固定,不幸是上一趟剛走,幸運是陳慕笑着問我,“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
“确實,他更适合拿手術刀。”
我點點頭,“難怪不長嘴。”感到不對連忙追問一句,“那你還帶我來見他?”
我看向陳慕,他目視前方,笑着歎了一口氣,“對不起。”
陳慕開口道,“是我讓蔣明煜那樣說的。”
記得有個夜晚,面前的人說列車在軌道上行駛會有轟隆聲,現在列車沒有來,我卻第一次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音。
“什麼?”
我知道這是我的心髒失控,在基地,隻有列車偏離才會發出巨大聲響,我莫名失了音,問不出下一句“為什麼”了。
陳慕,或者說我的監護人,我明明可以去舉報他違反條例,濫養棄養,但我又害怕基地直接中斷我們的協議。如果被拒絕一次,就不要伸出手了,我摸爬滾打十幾年的道理,讓我偏過頭去,一不小心,錯過了他臉上的痛苦神情。
我聽到他說,“我對蔣明煜說的向你道歉。不過睡眠障礙看起來是小事,時間久了會很痛苦,你還年輕,我不想你有這個煩惱。”
風的呼嘯接替回應,等到列車來了,下午五點固定的人流将我們隔開。
憤怒和悲傷侵占不了我的大腦,作為一台每日精準運行的機器,我的齒輪更不會停轉。
我固執地認為,出了問題的是陳慕那台機器,他怎麼會跟我道歉,怎麼會擅自變更自己的模式?我聽不見他後來的話,我上了車,中途轉了一站,像我以往在育兒所工作的日子那樣,下班、回家、開門、換鞋,以及發呆。
空蕩了兩月的二區住所,迎面飛來灰塵,鑽進鼻子,令人酸澀。
睡眠障礙不可怕,被我投訴的醫生說,這種病的誘因很多,工作壓力,遭受打擊,愛情受挫。而他給我的診斷是适應能力差,難以接受新環境,以緻難以走出舊環境。
夜晚來臨,我房間的燈光暗下大半。
躺在床上複盤今日數遍,我發現自己又笨又沖動,禁不起激,還愛耍性子。我這種人,也很讨厭啊,陳慕他,當初到底看上我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