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商芷此刻真想借了商玄慶的嘴來罵他,卻被他按在雕花窗棂上。窗外正對着未央河,能将整條河上的燈火盡收眼底。江樓月的手指輕輕抵在她唇邊,另一隻手“咔嗒”一聲鎖上了房門。
“是你算計我!”她惡狠狠地看着眼前人。
“看來殿下還是不笨的嘛。”江樓月低笑一聲,随手摘下面具。瓷白的肌膚泛着冷玉般的光澤,那瞳孔在燭火下流轉着近乎深淵般的暗藍,薄唇如染了胭脂,唇角天然上揚,即便不笑也帶着三分勾人的意味。
他低頭,幾縷棕發從玉冠中逸出,垂落在線條淩厲的颌邊。“之前同殿下說過,若殿下不願心甘情願去和親,我便使些手段。”
“始作俑者,隔岸觀火。”她眉如遠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一雙鳳眸漆黑如墨,籠着層薄霧般的愠色,“王上編這麼一出大戲,就為逼我去和親?”
江樓月忽然俯身,帶着柏子冷香的氣息拂過她耳畔:“殿下應該慶幸與我是盟友。”他指尖掠過她腕間淺紫色翡翠镯子的裂痕,“若為對手……”話音未落,那翡翠镯子突然碎成齑粉,“以殿下的性子,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把算計别人說得這樣輕巧!
商芷懶得同他糾纏,微微側首,隔壁雅間傳來一陣清越的琴音,泠泠如碎玉落盤。她長睫低垂,在溫白的肌膚上投下兩彎淺影,目光越過雕花窗棂,落在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琴音如流水般傾瀉而來,忽而似幽澗清泉滴落青石,空靈剔透;忽而化作湍急溪流,穿山越嶺間帶着不屈的韌勁。
“我要回去。”她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玉佩,“我阿兄還會去畫舫等我。”
“殿下沒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江樓月站在她跟前,陰影籠罩着她。
“曲已盡,局已完。”商芷轉身時裙擺綻開霜色漣漪,“我同你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就這麼急着回去見他?”江樓月突然扣住她手腕。
“我不回去阿兄會着急的。”她掙了掙,突然被他攬入懷中。清冽的柏子香裡混着一絲血腥氣,商芷想用力推開身前人,掌心卻觸到一片黏膩。
低頭,隻見指尖沾着暗紅的血。她怔愣仰頭,朱唇輕啟:“你……”
江樓月無辜地眨了眨眼,脖頸上的朱砂痣紅得發豔麗,活似話本裡勾魂攝魄的山精狐妖,深藍的眸子蒙着層水光,“不打緊,隻是着急回來見你,不小心着了賊人的道。”
商芷忍不住感慨,世人都弄錯了,明明她眼前這個人才是妖孽。月光在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眼中轉瞬即逝的擔憂,“傷得重嗎?”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栽進她懷裡,額頭抵在她肩上,“阿芷,别走,我好冷……”
“你的傷要緊,快去躺下。”她環住他瘦削的腰身。
江樓月将下巴懶懶地擱在她肩上,半阖着眼眸望向河對岸。
燈火流光洛蕭然一襲白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正焦急地四處張望,“殿下!”
約莫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剛要回頭,江樓月突然悶哼一聲,“疼……”尾音拖得綿長,像隻撒嬌的貓兒。
“那還能自己走嗎?”商芷柔聲問訊。
軟綿綿地爬在她的頸窩處,他勾起唇角,那雙眸子緊盯着對岸的身影,聲音卻是異常脆弱,“能……”
商芷扶着江樓月在軟榻上躺下,他整個人虛弱地陷進錦緞堆裡,棕發散亂地鋪了滿枕。
焰黎端着藥碗在門外輕叩:“主,藥來了。”
“進來。”江樓月有氣無力地應道,卻在焰黎推門的瞬間突然咳嗽起來,蒼白的指節揪住商芷的袖口不放,“阿芷……藥苦……”
商芷冷着臉接過藥碗,烏黑的藥汁映出她蹙起的眉。根本不是藥苦,分明是她的命苦,才會兩世都跟這個人糾纏不清!
江樓月趁機往她身邊蹭了蹭,發頂若有似無地蹭過她的手肘。
“殿下有所不知,”焰黎面色凝重地道,“主為了早日見到您,三日之内肅清了十二位反對和親的長老。收拾完那攤子就從樓蘭星夜兼程趕來,一路上遭遇了兩波刺殺。”
江樓月适時地悶哼一聲,指尖發顫地去夠藥碗,手一抖瓷碗打翻在商芷裙上,褐色的藥汁在她月白裙擺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