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她說她要去夏義郡,要我幫她買個身份。她不肯說她為什麼要去夏義郡,我隻能托夏義郡的人伢子給她辦了個奴籍。”錢氏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說錯一個字。
見兩人面露懷疑,她連忙點頭,急切地補充道:“我沒騙你們,她現在就在阗州大戶人家做事。”
“哪個大戶人家?”祈棠冷聲看着她。
“聽說是個有錢的員外家,姓柳。我也沒去過。”錢氏垂下脖子,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穆景煜朝祈棠微微點了點頭,祈棠起身,從身上摸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輕輕放在桌上:“今天辛苦你了,這些錢你拿着。”
穆景煜又從懷中掏出一把碎銀子,放在桌上,聲音冰冷:“今天的事,僅我們三人知曉。管好你自己和那孩子的嘴。若是我再從别處聽到這些事,我保證你們一家四口都見不着第二日的太陽。”
錢氏看了眼桌上的銀兩,無法确定兩人來此的意圖,她隻能朝二人不住地點頭:“二位貴人放心,今日這事隻會爛在我肚子裡,保證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經過數日舟車勞頓,他們終于抵達夏義郡。烈日當空,塵土飛揚,秦州城外的官道上,郡守劉承隽與一幹官員早已在城門外等候多時。劉承隽身着官服,臉上堆滿了笑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浸濕了衣領。
當穆景煜走近了些,劉承隽急忙迎上前去,他一邊急促的走着,一邊用袖子擦拭額頭的汗水,臉上的笑容愈發殷勤,生怕得罪了這位當朝新貴。
穆景煜翻身下馬,劉承隽立刻揮手示意身後的随從上前牽馬,自己則快步走到穆景煜面前,深深一揖,恭敬谄媚的聲音傳來:“穆大人,下官夏義郡郡守劉承隽,恭迎大人莅臨。”
說完,他側身指引着穆景煜與身後幾位官員見面。官員們紛紛上前行禮,态度恭敬,但衆人的眼神中卻隐隐透着些不安與戒備。
秦州城内,屋舍大多破舊衰敗,街道兩旁的店鋪門可羅雀,行人寥寥無幾,個個面黃肌瘦,神情麻木。偶爾還能聽到婦人的哭泣聲和孩童的啼哭聲。與繁華富庶的京城相比,這裡像是另一個世界,甚至連河曲郡的業洲都比這裡繁華許多。秦州作為夏義郡的首府,竟如此破敗不堪,而吳丙年卻在繼任一年後捐納了三萬兩白銀,這其中的蹊跷,不禁令人咂舌。
來到府衙,穆景煜徑直走上堂前,從懷中取出聖旨,高聲宣讀雍安帝的旨意。他的聲音沉穩铿锵,仿佛一把利劍,直指在場衆人的心口。宣讀完畢後,他立即催促衆人着手校對全郡的戶籍、稅役、民數、田數等賬目。
劉承隽原本因養尊處優而顯得肥胖的臉龐,此刻卻扭曲成了一副苦瓜相。他額頭的汗珠愈發密集,眼神閃爍不定,顯然心中忐忑不安。見下首的官員們個個低頭不語,他隻得硬着頭皮上前,陪着笑臉,嘴唇微微抖動,不情願的朝穆景煜說道:“穆大人,您這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歇息幾日?下官已經備好宴席,為您接風洗塵。”
穆景煜神色一沉,他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劉承隽看了許久:“本官奉旨前來徹查吳丙年貪污舞弊一案,須盡快核實賬目,回京上呈陛下。劉大人,莫不是想抗旨不成?”
這時,下首一名神色倨傲的官員輕蔑地哼了一聲,聲音雖低,卻清晰地傳入了穆景煜的耳中。穆景煜順着聲音望去,發現那人正是夏義郡同知汪海。穆景煜緩步走到汪海面前:“汪大人,似乎對本官的安排有所不滿?”
汪海傲慢地拱了拱手:“下官不敢。”
劉承隽見汪海态度輕佻,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但他并未發作,而是強壓下心中的不快,繼續打着圓場:“穆大人,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一晚。待明日下官将各州縣主事召來,您再從長計議,如何?”
另一名官員也站了出來,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穆大人,現在召各州縣主事前來,确實有些倉促。那些賬簿也需要時間整理,不如您先歇息,等明日劉大人安排妥當後再查。”
穆景煜雖年輕,但城府極深,面對這些有意為難的官員,他并未動怒,反而放聲大笑:“賬簿暫且不提,本官今日就要見一見各州縣主事。劉大人,你看可行?”
劉承隽見穆景煜有意給雙方台階下,連忙抹了兩把額頭上的汗珠,臉上堆滿了谄媚的笑容,連連點頭:“是是是,下官已在春悅樓擺好席面,還望穆大人賞臉。至于各州縣主事,下官馬上安排他們在春悅樓等候您。”
除了汪海,其餘幾位官員紛紛圍了上來,口中不吝贊美之詞,對着穆景煜各種誇贊。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堆滿了谄媚的笑容,仿佛少說一句便落了旁人下風一般。有人稱贊他一表人才,儀表堂堂;有人吹捧他年紀輕輕擔此大任,将來必定前途無量;更有人将他奉為大齊百官的表率,言辭間極盡阿谀奉承之能事。
穆景煜眼角餘光掃過一旁的汪海,臉上始終挂着一副裝都懶得裝的假笑,穆景煜心中冷笑,收回目光,滿臉微笑地拱手,朝圍着他的官員們一陣謙虛,氣氛這才稍稍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