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好,可當滿殿朝臣自太華殿出來時,卻多的是心事重重。
原以為,陛下對孫後那十餘載的夫妻情分,它就是再深,人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也該耗盡了,沒承想今日出師不利……陛下,這是要保太子啊!
不過,回想當年先帝在位時,對廢太子何嘗不是傾力相護,可最後,還不是為勢所迫将之廢黜?
更莫說宣平十年,百官力請廢後,今上就是再不願意,不也是沒能僵持多久,便下了那一道廢後诏書?以孫後同陛下一路相攜走來那樣同生共死的情分,結局尚且如此。相比較之下,太子算什麼?
觀此二者,想來,太子也不是陛下想保,就能保下的。
長長的甬道上,宮門就在前頭,兩位當朝相國走在最前,六部尚書居中分散開來,周圍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間或交談上那麼兩句的官員。
對于此間的大部分人來說,太子隻是儲君,他随時可以被廢,而今東宮那一個正妃兼兩側妃攏共三個位置,簡直就是燙手山芋,誰也不想将自家閨女往死路上送。
此中惜命的或還會再深想一層,且不說本朝前幾任國君,單論今上當年,難道是以太子之尊登的大位?他登位後,廢太子是什麼下場?餘下的諸位皇子,又是什麼下場?
那些陳年往事,光是回想,就足以教人不寒而栗。再者,如今淑妃二皇子勢大,身後又有鄭國公府,來日還不定會如何?先行觀望總不會有錯,任誰也不會為了一時的尊榮賭上自己一家老小乃至九族上下的性命不是?
惜命的卻了步,自然也有敢下注的,兵部尚書方槐書便是其中之一。在他看來,太子畢竟是太子,在那個位子上也坐了足有七八年之久,哪能說廢就廢?瞧着兩位相爺那副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樣子,也不像是要往後退,索性,賭上一把,亦無不可。
各自想通後,這些官員離宮的步伐都快了許多。
倒是遠遠落在後頭的鄭國公,雖已至花甲之年,卻也心明眼亮,算不得糊塗,獨自思量之際,嘴裡甚還念念有詞,“陛下現今隻是暫時将太子奏請之事按下,若是太子因今次選妃再添助力,等他緩過勁來,保不齊什麼時候舊事重提,到時陛下再順水推舟……”那他們這些靠着祖輩封蔭方有今時今日地位之人,真就隻有活活被剜肉的份了。
一念至此,鄭國公離宮的腳步陡然一停,轉而繞去了後宮請見淑妃,卻不想,正巧撞上淑妃厲聲訓斥二皇子的場面,那語氣,真真是恨鐵不成鋼,“跟你說過多少次,現在還不是動魏令鈞的時候,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事情功虧一篑也就罷了,轉眼還要再挨一頓罵,魏令峥也是委屈,“那麼大的事,那麼好的機會,眼看着可以就此将人扳倒取而代之,母妃你叫孩兒如何能忍下?”
“你——”淑妃氣得手都抖了,狠一拂袖,“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們做事前竟也不知會一聲,好好的一步棋就這樣叫你們給毀了。”
瞧着裡間人這架勢,想必很快就要連他一起罵上了,活了這把年紀,鄭國公什麼場面沒見過,倒也絲毫不懼,沉步入内,也算是為二皇子魏令峥稍稍分擔些火力,“娘娘息怒,事已至此,還是該多想想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