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令鈞給出這話後不久,長樂已帶着墨如初來到了歲安殿前。
想她原本也不指望自家皇兄身邊能有個人替着分擔,畢竟,在自家父皇下诏之前,她也以為,一切定會如外頭所傳的那樣,正妃的人選,不是季晚淩,就是方倩茹,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個被人當槍使了還沾沾自喜,卻不料,最後結果出人意料。
說實話,自打皇兄大婚後,這人,她也注意很久了,而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以她多年來看慣宮中勢利之眼、小人之态而積聚的眼力,自家皇兄的這位妻室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心裡大抵已有譜。
是故今日的這一番推心置腹,雖是臨時起意,卻也是早晚要說的。
“冬月二十四,是母後的忌辰。往年,每逢這一日,皇兄都會在此處守上一宿。可今年,皇兄成了婚,我想,該要有些不一樣了。”說着,長樂轉過身,看向身側之人,“嫂嫂,今日我同你說這些,不為别的,隻是想讓你在半月後的這日來臨時,能陪着皇兄。”
這一路跟着走過來,墨如初也聽了不少事,心下雖不乏揪扯,但卻更有自知之明,“長樂,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安慰人的本事,而殿下,也未必需要人陪。”話間,她視線的落點,是眼前那座雖事隔多年,可大火痕迹卻猶在的歲安殿。
論及對魏令鈞的了解,十幾年的兄妹,長樂自然更勝一籌,“雖然我不知道皇兄心裡具體的想法,但我看得出,他對嫂嫂你,确有幾分喜歡。”
墨如初輕笑一聲,轉眸回視,“何以見得?”沒記錯的話,自大婚後的這五個月來,她同自己那位夫君的交流,可謂屈指可數,這喜歡二字,怎麼也輪不到她的頭上。
原以為這樣就能将人問住,進而越過這個話題,不想,長樂卻連思考都省了,“嫂嫂你大約不知道,皇兄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但文華殿的公務卻都要處理到子時,所以,他直接宿在文華殿,也是常有的事,但自從大婚後,你看皇兄他,可有夜不歸宿過?”
“……”
見身側人不再說話,長樂知道,她心裡必然已有答案,“嫂嫂,還是那句話,皇兄身邊,需要有個人陪,而我由衷希望,那個人,是你。隻要你願意,就可以做到。”
話落後,長樂正過身,望向那座吞去了自家母後性命的殿閣,安靜不語地久久立着,也算是體貼地給了身邊人思索的時間。
墨如初沒有辜負她的好意,兀自低垂下眼,一時間,思緒紛然,從大婚當夜,到定國公府,再到二三皇子大婚、中秋家宴,乃至……兩月前的那晚。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這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日後,你自己小心,一旦真惹出了什麼禍端,我未必護得住你。
——太舒服了,不習慣。
——至于淑妃,沒有十分把握,她不會輕舉妄動。
——這二嘛,今晚這燈,還得亮着。
好在,墨如初并沒有讓自己沉浸上太久,回神之際,反而想通了一件事,原來,他早前針對淑妃的那句評語,并不隻是随口說說,而是遭過兩回算計後的切身體悟。
心,還是微痛了一下,至于這些日子,她到底有沒有心動過,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遺憾的是,心動歸心動,可要她為了這一時的心動,而将自己的一生就此埋葬,這未免太說不過去。
凜風又起,寒意襲人。兩人中,先轉身離開的,是長樂,再要在這裡呆下去,對于她來說,無異于自揭傷疤。
墨如初深明這一點,所以,也沒有與之話别,隻是在離開時,回頭望了一眼那座早已被空置多年的歲安殿,瞳眸遊轉間,心下愈發清醒,覆眸收歸視線之餘,徒留下一席心語:可惜,那個人不會是我,我注定要叫你失望了,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