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夜又下過雪,早上起來出門發現整個學校都被白色填滿了,冬天總是這樣沒完沒了地下雪,然後化雪。
陳宥甯跟着大部隊往食堂走去,腳步一深一淺地踩在雪面上,有時候會踩到枯樹枝或者石頭。
“我一定要多吃一點,為了戰鬥貯存能量。”
身旁的張清歡從圍巾裡探出口鼻,又說:“宥甯,你寒假有什麼安排?打算去哪裡玩?”
陳宥甯眨眨眼,思考了一下,“在家看書。”
“哇,好無聊啊,你這麼認真讀書是準備考清北嗎?”
聽張清歡這樣說,陳宥甯想起那天吃牛肉面的時候壯着膽子問過崔峋他大學會考哪裡,他說大概率是北京。按照他的成績清北肯定是首選,所以陳宥甯隻能比以前更努力的學習,才有機會考上。
如果有一天在北京的大學裡跟崔峋相遇,應該是一種不一樣的人生際遇。那時候,她或許會有膽量和崔峋表明心意,因為,她也有閃光點,不再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生。
風灌滿陳宥甯的校服褲腿,她低頭看見陽光照在前進的路上,然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
張清歡也踩到樹枝了,超興奮地跳了幾下,跟個小孩子一樣,“加油,你一定能考上的,我相信你,不過現在你要請我吃三個大包子,就當是謝謝我為你許願。”
陳宥甯看着張清歡,她今天化了淡妝,睫毛根根翹起,又長又濃密,還塗了淡粉色的口紅,她說話時有青白色的煙往外冒,顯得眼睛水汪汪的。
“好,我請你吃肉包。”
張清歡把圍巾解下來,“那我請你喝豆漿,吃油條。”
陳宥甯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張清歡已經把圍巾戴在她脖子上,羊毛材質的很暖和,但也有點紮皮膚。
“考場太冷了,你戴着。”張清歡說。
“不用。”陳宥甯想說那你也會冷啊,但是張清歡好像早就料到她會說什麼一樣,撒腿就跑掉了,邊跑邊說:“哈哈,我把黴運傳給你了,這次我肯定能進前五十名。”
陳宥甯目光輕輕地掠過張清歡看向遠處的天空,太陽光從雲層裡透出來灑滿大地,雪地上都是腳印,有大有小,還有貓爪印。其實冬天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有很美的雪景,有烤紅薯、熱奶茶,甚至隻要感受到一絲溫暖就能很開心。
她蜷了蜷手指,跟着跑進食堂。
吃完早飯,兩人又跟着大部隊回教室,此時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很多同學都在抓緊時間背單詞,看錯題,臨時抱佛腳偶爾也會有點用處。後排的幾個男生則在一起讨論足球,或者說一些遊戲裝備之類話題,似乎對這場考試并不關心。
很快,教室外面就傳來叽叽喳喳的說話聲,然後教室裡也跟着傳出挪凳子的聲響,要提前去考場了。
陳宥甯的考場在三樓最後一間教室,昨天晚上搬完東西張清歡帶她去看過,她現在要先過去找座位,有些遺憾,因為崔峋還沒來,原本覺得在考試前能見他一面會帶來好運,但事與願違是常事。
門外陸陸續續走進來好多其他班級的女生,吵得不行。
昨天教室外就貼了考場的學生名字,座位号,所以大家都知道崔峋在四考場,從昨晚到今早都在議論,興奮、沮喪,少女的心事根本瞞不住。
陳宥甯就在這樣的聊天聲中走出教室。
“幸好他上次月考缺考一門,我才能和他一個考場,要不然這輩子都沒機會,我哪裡能考得進前三十。”
“我今天特地塗了睫毛膏,好看不?”
“崔峋就坐我旁邊,這次我肯定要考砸了,完了,根本沒法專心做題啊,我的寒假出國遊要泡湯了。”
“媽耶,好幸福啊!”
“我這次一定要争取考進前三十,這樣開學來還是可以和崔峋一個考場,老天爺我發誓,隻要你能滿足信女的願望,我願意,明天臉上長一顆痘痘。”
“……”
陳宥甯攥緊筆袋,心裡湧現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她心裡清楚這可能是崔峋在一中的最後一場考試。
走廊裡有人往東,有人往西,她靠着牆壁一側慢慢走着,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打個賭吧,要是崔峋在教室,說明我和他是存在緣分的,将來的某一天他有可能會喜歡上我。
很無厘頭的想法,可她還是決定要試一試。
路過一班教室門口時,她壯着膽子朝着裡面看了兩眼,哎!沒有發現崔峋的身影。
她又在心裡和老天說這次的打賭不算數,順便找了好幾個理由來辯駁自己。例如,崔峋去上廁所了,崔峋沒吃早餐去小賣部買面包了,又或者是徐東找他有事。
反正她才不願意承認自己和崔峋之間沒有緣分,如果沒有緣分又為什麼要相遇呢。
這樣想着她又開心起來,快步往考場走去。
最後一個考場裡氛圍很亂,大部分是男生,這個時間點老師還沒來,所以他們都聚在一起在讨論遊戲,逃課,哪個網吧網速好,哪個班有美女。
陳宥甯紅着臉走進考場坐在座位上,周圍很多人在盯着她看,這讓她的耳朵瞬間滾燙。
張清歡告訴過她往往這時候不能低頭,就要大膽地看回去,可能一下子做不到,但每次進步一點點,總有一天會發現其實他們就是一群大白癡,有什麼好害怕的,被一群白癡看難不成還要懼怕他們的眼神。
陳宥甯緊緊捏住筆袋,躊躇一會後才鼓起勇氣擡頭掃了一圈周圍,顧駕宇也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和她打招呼。她點點頭,也象征性地打了招呼。
“小美女,幾班的?”
“你不認識?四班那個轉學生,很出名的。”
“怎麼個出名法,有八卦?”
“你請我上網,我告訴你。”
“……”
不管男女,對于八卦都有種惡趣味。
陳宥甯将筆拿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後坐在那無聊地發呆,她聽慣了這些話,阻止不了就隻能任其肆意橫行。
她又突然想起崔峋。他會在她的座位上幹什麼呢,會不會用手指敲擊桌面,或者用手肘撐在桌面上發呆,又或者用指尖摩挲那些暧昧的刻痕。
如果将來她有機會考進一班,坐在崔峋的座位上,她一定會瘋的。
耳邊刮過顧駕宇的說話聲,陳宥甯回過神來,他說:“閉嘴,一個個都是大老爺們不覺得讨論女生很沒品嗎?你們所謂的親眼見過是真的見過,還是以訛傳訛,都是高中生了别跟個小學生一樣,沒腦子。”
“陳宥甯是我們班的,說她就相當于說了我們四班所有人,我們李哥可是很護犢子的……再滿口髒話,信不信我揍得你叫爹,來啊,以多欺少,我要是怕了,我就不是你宇爺爺。”
對面的男生捋了捋頭發,一副要幹架的模樣,但是還沒有出手就被旁邊的人攔了下來,“打不過的,這人瘋起來跟牛一樣,上次在操場上打籃球,他都把人頂出去了,他拎你就像拎小雞仔一樣,你自己看看你們的身高差距,算了,況且四班出了名的不怕事,監考老師要來了,回座位吧。”
好漢不吃眼前虧,說到底這事情要是鬧到主任室必然是會受處分的,傳謠言,搞語言暴力,本來就是學校裡明令禁止的行為。
男生嘴裡嘟囔了幾句,也就作罷。
隔了幾分鐘,監考老師就來了,是個身材魁梧的男老師,很正常,要是嬌小的女老師根本壓不住場子。
第一門考的是語文,試卷發下來後陳宥甯就認真地做起來,一直到收卷鈴響都在仔細核對,即便這期間身邊很多人在睡覺,扔紙團,她都當沒聽見,當然偶爾也會想起崔峋,但很快念頭就被扼殺。
她知道自己想考進年級前三十就不能因為感情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