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夏美蘭的驚呼聲:“你怎麼不穿衣服?”
“哪沒穿?”崔峋推門進去,“你不是說今天不回,怎麼又搞神出鬼沒。”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啊。”
門又被關上,“咚”的一聲。
陳宥甯臉頰的溫度愈發滾燙,情急之下害羞地閉上了眼。
這樣的崔峋,是她不可窺見的另一面,青春期的女生雖然沒有男生那麼開放,但其實很多東西在耳濡目染中都能懂一些,她們也會在宿舍裡讨論哪個男生有胸肌,有腹肌,手長得很好看,眼睛好看。
崔峋當然是讨論的焦點。
以前張清歡喜歡崔峋的時候就常提起他的身材好,特别是鎖骨總是會讓人想入非非。
确實很好看。
陳宥甯腦海裡自然而然地冒出剛才的那幅畫面,還沒細想崔峋已經推門出來,手上拿着幹毛巾蹭着頭發往外走,他笑笑,說:“陳宥甯。”露出的牙齒潔白幹淨。
陳宥甯腼腆地點了點頭。
夏美蘭說:“崔峋,你帶宥甯去玩,我去廚房做飯,做好了喊你們。”
“美蘭阿姨,我幫你一起吧。”陳宥甯說,她想表現的勤勞一點,給夏美蘭留下一個好印象。
“不用了,你是小孩子了,哪有讓小孩子做家務的。”
陳宥甯沒再堅持,隻回了句:“辛苦美蘭阿姨了。”然後跟着崔峋往卧室方向走去。
路過的長廊上挂着木質框架的油畫,條條框框并沒有箍住畫本身的美感,這些畫像是有生命般企圖從玻璃裡跑出來。
陳宥甯停住腳步,問:“這是崔叔叔的畫?”
崔峋回頭,嗓音裡透着好奇:“你怎麼知道?”
“因為家裡有一副畫和這幾幅是一個系列的,崔叔叔在畫畫方面很有天賦。”
走廊上開了燈特别亮堂,區别于陳春香家的白熾燈,崔峋家的燈是暖黃色調,光影灑在牆面上很溫柔,也很溫暖,壓根不會刺眼。
“如果他小時候沒吃那麼多苦,能有機會好好讀書,說不定早就去皇家美術學院深造。”
“崔叔叔小時候是不是總被大人……打?他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陳宥甯不适時地想起崔懷清手腕處的那條疤。
“苦,他那個年代的人都是在苦水裡泡大的,隻是他更苦一些罷了。”崔峋說。
陳宥甯還是沒聽懂,可看崔峋沒有想要繼續講下去的意思就沒再追問,畢竟這是個人隐私,她跟着崔峋的腳步走進卧室。
崔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回頭說:“随便坐。”
陳宥甯哪敢坐,呆呆地站在門口,胸口緊繃着,連呼吸都變得好困難,她視線下瞥看着幹淨的地毯。
“你這讓我媽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崔峋頓了下,又說:“我們都這麼熟了。”
是啊,一起出去玩過,一起吃過好幾頓飯,很熟悉了,可還是好緊張,怎麼會不緊張呢,面對喜歡的人再理智的人都做不到絕對冷靜。
陳宥甯又想起張清歡說的話,崔峋喜歡大大方方的女生,如今她這般扭扭捏捏該是很做作的樣子吧。
心裡暗暗告訴自己要鼓足勇氣,這才擡起頭來走過去坐在椅子上,雙手手掌壓着椅面看向崔峋。
他單手抄兜站在窗口,半邊身子落在光裡,有風吹進屋子吹起他的黑發,一瞬間屋子裡就蔓延開洗發水的香氣,他用的洗發水好好聞,或許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洗了頭發,不吹幹容易感冒的。”陳宥甯沒頭沒腦地說,說完就後悔了,好像隻有女生才會這樣體弱,很多男生冬天都用冷水洗澡的。
崔峋沒有辯駁,很溫柔地回道:“那我先去吹頭發,你自己玩會。”說完,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鐵盒,陳宥甯的視線還沒來得及聚焦,東西已經遞到她眼前。
“我媽做飯很慢,你先吃點東西。”
陳宥甯雙手接過,這是……未拆封過的德芙牌巧克力,盒子很漂亮,是心形的。
是别的女生送給他的告白禮物嗎?
心髒好像被重擊了一下。
這一刻,陳宥甯覺得自己挺裝的,像陳春香一樣蠻不講理。你喜歡崔峋,别人不可以喜歡嗎?真奇怪,你到底在變扭什麼啊,你個瘋子。
哎!其實是羨慕啦!
羨慕那些女生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歡這個少年,她做不到,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暗地裡偷偷望着他,像老鼠貪戀陽光下的美食。
她抿了抿唇,看着崔峋出了房間後便将鐵盒放在桌角。她不想吃。
她收起失落的情緒,擡起頭打量起房間。
白牆,沒上任何塗料,床、衣櫥、書架、書桌都是原木色的,床單、被套是灰色條紋的。
窗戶上挂着風鈴,風鈴旁是她送的平安香囊。風吹過鈴兒響,香囊也跟着輕輕搖擺。
書桌上擺着一台電腦,電腦旁堆着幾本書,他似乎剛做完一張試卷,黑筆筆蓋還沒套上。
旁側的書架上則陳列着大量的獎杯、獎牌,除此之外還擺有一個相框,照片裡有四個人,崔勝意和夏美蘭站在兩側,崔峋和一個波波頭,穿着粉色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中間,女孩長相清秀,眼睛大大的,皮膚超白。
那會崔峋應該還小,女孩比他矮不少。
是他妹妹嗎?
怎麼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陳宥甯看得出了神,直到崔峋站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她才回神,那是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手背上透着淡青色的脈絡。
他說:“想什麼呢?”
“你好優秀。”
她指的是這些獎杯,不知道崔峋有沒有會錯意,以為她在諷刺。
她心生擔憂趕緊又補了句:“拿了這麼多獎。”
“沒什麼含金量,我爸追求這些,你也知道的家長都喜歡這一套,其實挺沒意思的,成績好又能代表什麼,人品嗎?不能。在我眼裡讀書好沒什麼用,”崔峋說着聳了聳肩,“和你說這些,有種帶壞好孩子的感覺。”
“我嗎?”陳宥甯眼睛微睜。
崔峋點頭,在他眼裡陳宥甯确實是好孩子,成績優異,乖巧懂事。
他在總成績排行榜上看過她的名次,三十名,不錯的成績,前三十沒幾個女生,她做為轉學生已經很厲害,語文成績比他高兩分,聽說作文寫得賊好。
崔懷清也同他講過一些陳宥甯以前的事情,這孩子像是沒有叛逆期,乖得很,性子軟萌,在學校裡見到幾次,确實連大聲說話也沒有過。
像隻小兔子,還是隻沒有脾氣的兔子。
就像今天她穿着白色的羽絨服,裹着白色圍巾,臉白淨,臉頰透着粉潤,給她巧克力她不敢吃,讓她放松下來她還是拘束地坐在椅子上,那雙小手不知道該放哪裡,大概是緊張,眼圈微紅。
崔峋并不認為,好孩子是褒義詞。
“你有過叛逆期嗎?”
陳宥甯看着崔峋,他表情嚴肅,好像突然一本正經起來,模樣像極了大人。她皺着眉頭,腦袋裡思考着他提出的問題,剛想張嘴回答,一塊巧克力浮現在眼前,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了。
愛心形的粉色包裝紙,此刻就躺在崔峋的手掌心裡。他動作好快,是魔法師嗎?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拆開的塑料膜,又掀開鐵盒蓋子,然後從正中間拿了一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