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江芙湊過來,真想搖醒賀蘭玥,現在是擔心衣服髒不髒的時候嗎?!
當賀蘭玥脫外袍時,刺客以為他有什麼隐藏的殺招,停了攻擊的動作,嚴陣以待。卻聽得這般毫無營養的對話,一時惱羞成怒,這才使出幾枚梨花釘。梨花釘銳利,速度極快,号稱出必見血。
卻沒料到賀蘭玥躲也不躲,推開江芙,又近乎自毀地接下了第二枚梨花釘。
江芙被推得險些摔倒。她穩住身體,擰眉去扶賀蘭玥,他身上很冷,帶着夜間的霜。
刺客逼近,匕首的影子在地上拉長,将他們包圍。
賀蘭玥這次沒有甩開江芙,盯着她:“你想殺朕,此刻就是最好時機。”
“怎連這樣簡單的道理也不懂?”他唇紅齒白,嘴邊帶着幾絲血迹,失望道。
江芙:“有毛病。”
“那你就隻能和朕一起死了。”賀蘭玥笑得肩膀聳動,傷口崩開,靠着樹幹坐在地上。
花枝招展,半死不活。
從前他的笑往往帶着嘲意,面上笑着内裡憋着壞主意。這次倒像是發自内心,簡直不合時宜。
前面是刺客的刀尖,後頭是狂笑的小暴君,江芙感到絕望。
那鋒利的匕首即将刺入江芙眼瞳,被不知從哪兒彈出的石子打落。
“誰?”刺客警惕地環顧四周。
賀蘭玥跟沒事兒人似的,徐徐将肩膀上的暗器拔出,血肉模糊,江芙光是看着就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多血,不疼嗎?”她讷讷地問,想去幫他包紮。
賀蘭玥慘白着臉冷笑:“這有何疼?”
又來了,那種要搞事的假笑。江芙指尖停留在半空。
林子入口處傳來急促的腳步,有很多人朝這裡趕來,火把照亮四周。
弩箭破空而來,逼退刺客。
中郎将盧子逸帶領禁軍前來,迅速擋在了皇帝身前,局勢立刻反轉。刀光劍影間,幾名刺客不敵,終是被擒。
然而他們口中均藏有毒藥,還未問出一句話便已經自我了斷。
一切都結束了。
至于這些刺客的屍體,自會有人探查研究。
“微臣救駕來遲,陛下恕罪!”盧子逸請罪,轉頭對副都指揮使道:“快傳太醫!”
“咳咳……愛卿護駕有功,朕賞賜還來不及。”賀蘭玥扶着江芙站起身,一副快斷氣的樣子。
禁衛軍來的比他想象中要快。
盧子逸告了聲罪,上前為賀蘭玥包紮傷口。
“才人!”素蟬從禁軍後面出現,朝江芙小跑而來,神情像是快要哭出來。
她離開前,才人給了她那枚陛下的扳指,小聲囑咐她如果見到巡邏的禁衛,便讓他們來這片山腳。彼時江芙隻是擔心有野獸出沒,沒想到誤打誤撞,遇見了刺客。
禁衛軍原本沒有将一個小宮娥放在心上,然而她手中居然有陛下的信物,貨真價實。見物如見人,他們不再拖延,匆匆趕來。
“素蟬,你太可靠了嗚嗚嗚……那幾個刺客兇神惡煞,暗器一堆,我差點就死在這兒了!我真是、真是太喜歡你了!”江芙抓住素蟬的手,真情流露。
“您受傷了?!”素蟬盯着江芙身上的血迹驚呼。
賀蘭玥越過火把,看了一眼江芙。她所謂的“喜歡”就是這麼随意,為了自保,對任何一個人都能說出口。
她的身上還沾着他的血,發絲淩亂,低着頭像是被吓壞了。
可賀蘭玥知道,方才在死亡面前她連手都沒有抖一瞬,且還有心情罵他。
隻是他大度,沒有治江才人大不敬之罪。
“沒事,這不是我的血。”江芙安撫素蟬,“你知道是誰用暗器打落了那把刀嗎?”
那柄刺向她的匕首,很尖銳,是來要她命的。
“什麼刀?”素蟬茫然,回憶道:“中郎将他們最開始用的都是弓弩,沒有暗器。”
江芙去看賀蘭玥,他已坐上了回行宮的轎辇,火光幽幽,血迹留在了她的衣袖。
内侍擡來另一個小一些的步辇:“才人受驚了,請移步行宮。”
江芙帶着素蟬坐了進去,拉緊了簾幕。
“才人,還好您沒有坐之前的步辇回殿。”素蟬後怕道,“不知是誰認出了那是陛下的轎辇,以為陛下在裡面,那賊人藏在暗處用箭将步辇射了幾個對穿。幸而您跟着陛下來了這裡,步辇内是空的,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雖然在這兒也遇到了刺客,但至少已經脫險,沒有性命之憂。
江芙不明白,怎麼有那麼多人要殺賀蘭玥。
正如賀蘭玥不明白,月黑風高,天賜良機,江芙為什麼沒有殺他。
“陛下,今晚正巧是中郎将帶着禁衛軍巡查,他看到這傷,那麼盧家便能放松對您的警惕了。”汪文鏡說完,又啧了一聲:“要奴才說,您對自己也忒狠了些!”
陛下知道今晚會有刺客,佯裝受點小傷,再将受傷的消息傳回宮裡便可,偏偏弄兩個血窟窿又是何必!
賀蘭玥今日在圍場太過顯眼,怕是要惹得太後和盧相忌憚。禁衛軍的職責是保衛天子,實際上他們的統領還是盧家嫡系子弟,并不完全受陛下掌控。讓盧子逸親眼目睹賀蘭玥被刺客所傷,身子受損,也許會有更好的效果。
“陛下為何不告訴江才人我們的暗衛也在?您慣會捉弄人取樂。”汪文鏡歎了口氣,暗指賀蘭玥也不懂憐香惜玉。
“朕沒有捉弄她。”賀蘭玥在周身運氣,将暗器上的毒逼出:“讓暗衛把刺客屍體僞造成趙觀的手下,朕要找個由頭查趙氏。”
用來包紮的裹簾滲出黑血,然而比起這裡,賀蘭玥更在意小腹傳來的詭異之感。
可他的腹部沒有受到任何外傷,酸、漲,這奇異的酸痛竟是從體内發出。
賀蘭玥又一次陷入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