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今日宮裡的康公公來了,他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太後關懷陛下龍體,派了位禦醫跟随。”
江芙閉着眼嗯了一聲。
素蟬又猶豫地開口:“除了禦醫,康公公還帶來了一個……”
“帶了誰?”
素蟬氣不打一處來,語速很快,倒珠子似的:“回才人,康公公還帶了名女子,說是太後娘娘懿旨親封的芸婕妤!又說這婕妤憂心行宮的人照顧不好陛下,特請了太後恩準前來侍疾。呸!什麼叫行宮的人?慣會指桑罵槐,擺明就是在說才人您。”
“不過小順子說他今兒看到那女子了,也就是相貌平平,資質一般,遠不如您好看!陛下肯定還是喜歡才人的。”害怕江芙傷心,素蟬連忙補充。
“哦。”江芙的臉被青色糊狀物覆蓋,素蟬看不到她表情。
侍疾?賀蘭玥昨日看着并不像病弱的樣子。
至于那位比她高兩級的婕妤……如果你搶着從市中心跑到郊區當護工,那都讓給你也無妨。與人争執太過麻煩,江芙實在沒力氣搞。
素蟬本來還準備了一筐子安慰的話,這會兒不知道該接什麼。但無論如何,如果才人能想通,那自是最好。
到了午膳時分,桌上果然多出兩碟點心。
馬蹄糕軟糯彈牙,後味清甜。還有那碟像花瓣的糕點,造型精緻,焦脆不膩。江芙很是滿意,誇贊了小順子。
“才人謬贊,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小順子恭敬道。
江芙又給自己夾了幾塊肉,還沒吃完,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内侍通報:“才人,是太後封的芸婕妤來了。”
盧芸姣,乃盧相之女,太後的親侄女,一來到西禦苑便有行宮的總管陳公公鞍前馬後,可自行挑選住處。而她一眼便相中了這座離陛下寝宮最近的院落——靜澤堂。
陛下如今身體抱恙,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偶有清醒時刻,那她自然要住在離陛下最近的地方。
新晉的芸婕妤一身藍綠色月華裙,臂上挂着條流彩宮縧,端方素雅。身後又跟随着許多内侍與宮女,瞧着頗有氣勢。
盧芸姣的經曆可稱得上天之驕女,她自小便得修梵寺住持佛偈批命,說她命格貴不可言,有鳳嘯九天之勢。此話一出,不隻是盧家,其他勳貴也把她當作未來皇後的人選,不敢上門提親。姑母和父親原本有意讓她承靈帝賀蘭嘉的後位,未曾想賀蘭嘉去得太早,這才把盧芸姣送進賀蘭玥的後宮。
她走進靜澤堂正殿,正好對上江芙擡起的視線。
“你就是江芙?”盧芸姣自上而下審視江芙。
江芙咽下口中的飯,眼神茫然。
面前的女子容貌清秀,身形偏瘦,姿态擺的很高。
盧芸姣身後的陳公公站了出來,語氣指責:“見了芸婕妤,江才人怎不行禮?”
江芙隻記得怎麼向皇帝行禮,她回憶着在宮裡時女官對自己的禮節,學着樣子行了一個叉手禮。
“錯了,才人入宮這麼些日子,沒有嬷嬷教過嗎?”芸婕妤道,她悠悠然坐在了主位,笑了笑:“也罷,我同你計較什麼呢。”
這外邦女子妖冶,慣會蠱惑人心,姑母說可敲打一二。
江芙像個精緻的悶葫蘆,站着不發一言,實際已神遊天外。
“江才人,芸婕妤奉太後之命前來侍疾,從今日起,此處靜澤堂便是婕妤的住處了。還請才人即刻移居翠微閣。”陳公公道。
素蟬忍不住問:“公公,這是陛下的意思嗎?”
“雜家老了,倒不知如今連一個宮婢都能随意置喙太後決策了。”陳公公眼周的皺紋顫動,“你這婢子,放在慎刑司是要被拔了舌頭的。”
數名内侍圍住了殿門。
江芙上前一步,擋住了素蟬,不急不緩開口:“陳公公不要急,我這就走。”
大中午就來找事,換個地方繼續住而已,她走總行了吧。
江芙轉頭道:“素蟬,去收拾我的衣物。”
“且慢。”陳公公攔住了她們的動作,指着桌上的菜肴:“敢問江才人,若老奴沒看錯的話,這可是鳳尾酥?”
江芙不解其意:“原來它叫鳳尾酥,公公是……想嘗嘗?”
這老家夥不僅事多,怎麼還嘴饞?
陳公公表情肅穆:“老奴可不敢,鳳尾酥是妃位以上的嫔妃才能享用。江才人,您這是全然不把宮中的規矩放在眼裡呐!不成,老奴需回禀康公公。”
“陳公公!每日的糕點都是小順子從膳房所拿,才人并不知情。”素蟬辯駁。
然而那小順子卻一改往日乖順模樣,随即朝盧芸姣跪下,情緒激動:“奴才鬥膽,求芸婕妤明鑒!這鳳尾酥是江才人肖想妃位不成,執意要奴才做的!主子有命,奴才沒有法子不從,隻得……奴才有罪!奴才再不敢了。”
素蟬聞言驚愕,狠狠瞪向小順子,這吃裡扒外的東西!
“江才人的志氣不小。但若是傳到姑母耳中,恐怕就難辦了。”盧芸姣沒有理會小順子,而是看向江芙。
江芙:“那你傳吧。”
盧芸姣:?
江芙承認,她并不是口嗨,她是真的很疑惑。這幾人在她面前折騰一圈,送了盤完全看不出是鳥類尾巴的“鳳尾酥”,目的是要做什麼呢?
如果想要給她一個下馬威,需要這麼麻煩嗎?
這樣看來,在宮裡辦事的流程确實很複雜啊。
陳公公咳了幾聲:“芸婕妤心善,不忍見才人被降罪,是以代太後娘娘略施懲戒,望才人勿要再犯。”
盧芸姣依舊端坐着:“我并不想為難才人,你便去宮殿門口跪上一個時辰,隻當長長記性。”
門口的内侍一股腦擠進來,圍起江芙,帶着隐隐的逼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