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江芙一口答應。
陳公公緊緊盯着她,怕江芙又耍什麼花招。
盧芸姣倒是不擔心。江芙隻是個小小才人,在綏朝毫無根基,又無家族支撐。以色侍人,終難長久。有何可怕的?她想了想,又朝地上跪着的小順子說:
“小順子,你随江才人一起去,幫江才人記着時辰,一刻也不能多。”
一刻也不能少。
小順子磕頭:“婕妤放心。”
這安排純粹是惡心人,然而江芙的表情還是平平,連一絲羞惱也無。
隻是不知等她跪在行宮的廊道上時,是否還能裝得如此鎮定。
“才人,咱們走吧。”小順子來到她身旁,細着嗓子道。
素蟬一肘将他擠開,兀自扶着江芙向外走去。
小順子也不生氣,依舊低眉順眼跟在她們身後,仿佛剛才激動剖白的是另一個人。
走到院子中,江芙整理了一下衣衫,轉頭對他道:“順公公,看在你我主仆一場,可否給我拿個蒲團?”
小順子擡眼,看到她領口多出了一樣首飾,他愣怔一瞬,又立即原路返了回去。
他快步走進正殿,在地上俯身:“回禀婕妤,今日怕是不能懲處江才人了。”
盧芸姣坐在羅漢床,宮女正在用鳳仙花為她染指甲。
“怎麼,你如今又想表忠心為她求情了?”她盯着自己的指甲,沒有擡頭。
“不,是江才人她佩戴着陛下的信物,若是在外面罰跪被旁人看到,怕是不好。”小順子道。
見信物如見人,那麼誰敢罰皇帝?
“陛下的信物怎會在她身上?”盧芸姣難以置信。
小順子向她描述着那枚玉扳指,被江芙用紅色絲線串起來,挂在了脖子上。
陛下竟把如此重要的東西給了江芙?簡直是胡鬧。盧芸姣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
“……把江芙給我叫回來。”
于是江芙隻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便回來了,她讓素蟬帶着小宮女一同收拾東西,自己則回到桌子旁,旁若無人地繼續吃飯。
宮人把行囊陸續搬到轎攆上,運走了一趟後又回來接人,江芙跟盧芸姣行禮道别。依舊是錯誤的叉手禮,可盧芸姣此時沒有精力注意這個。
她看着那枚扳指,隻覺紮眼。
待江芙走後,盧芸姣的表情依舊得體,隻是摳進宮女手背的指甲出賣了她。
為她染指甲的宮女咬着嘴唇,不敢呼痛。
陳公公見狀開口:“婕妤,江才人未免太過嚣張。”
盧芸姣回過神,終于放過了宮女的手:“陛下的信物在手,她确有嚣張的底氣。”
陳公公沒說話,隻是等待着。
“可我還是擔憂陛下。”盧芸姣果然話鋒一轉,面上憂心忡忡:“那南皖戰敗不久,歸順之心難辨真假。此刻給陛下送來個美人,又将陛下哄得這般高興,隻怕心思不純。”
“婕妤說的是,您才是真正關心陛下與太後娘娘的人。”陳公公适時接話,盧芸姣面色稍霁。
“此事要上報太後嗎?”陳公公問。
盧芸姣歎了口氣:“同姑母講又有何用,陛下的東西,賞給誰都可以。”
“若不靠人力,而靠天命呢?婕妤,過兩日便是祭祀,到時會有巫祝前來。”陳公公捋了下并不存在的胡子,渾濁的眼睛透出精明。
巫祝,通神之人,可祛除邪祟,護佑安甯。
“接着說。”盧芸姣被此話吸引。
“忠言逆耳,也許陛下聽不進。但倘若巫祝通神後受天命指引,發現有人身沾妖邪之氣,阻礙社稷,到時不用婕妤出頭,想來那群言官便會拼死進谏了。”
……
陳公公從靜澤堂走出,已是黃昏時分。
“幹爹,您真要那樣做嗎?”方才給盧芸姣染指甲的小宮女跟在他身側,問道。
“我待在西禦苑太久,如今連康德海那小子都敢騎到我頭上。小柔,幹爹老了。再不做些事,怕是真要被貴人們忘咯。”陳公公說。
小柔搖頭,認真道:“幹爹不老,您瞧着比許多同歲的人都年輕呢!他們才是老得可憐,身邊連個幹兒養女都無。”
陳公公被逗樂,看着她手背殘留的指甲印:“好孩子,幹爹回去就着人給你送些藥,那婕妤也是個沒輕沒重的,你且先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