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賀蘭玥垂眸,嫌棄地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這不是他的血。
他把江芙往樹幹裡面一推:“抓好了,掉下去朕可救不來你。”
“你把我放樹下不行嗎!?”江芙緊緊扶着樹幹,心裡尖叫。
“不行。”賀蘭玥笑眯眯,脫去巫祝外袍,将袍子順手扔下懸崖。
山風穿過寬大衣袍,衣袍一瞬間鼓起來,随即被黑暗吞噬。
他回到江芙旁,身上的氣味清爽了許多。
“陛下總喜歡吓我,有意思嗎?”江芙本想氣得跺腳,轉而想到萬一把樹枝踩斷了,豈不是一命嗚呼?
她憤怒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有意思得很。”賀蘭玥道。
江芙憤怒地掐了他的衣袖,很快又被其他動靜吸引。
“诶,什麼聲音?”她豎起耳朵,不遠處有火把晃動。
原來是禁衛軍的人。
祭祀上的巫祝發起狂來連中郎将都殺了,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不得不連夜排查整座山。
原本用來狩獵的獵犬也被臨時借調,加入了搜查的隊伍。
賀蘭玥沒有再多停留,帶着江芙迅速離開。
樹影晃動,獵犬發出警惕的吠聲。
江芙發現賀蘭玥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随即消退,仿佛隻是她的錯覺。
山間薄霧四起,貓頭鷹飛過,草叢中也傳來稀稀拉拉的聲音,這片山林在夜間再次蘇醒,夜行動物的一天開始了。
江芙充實又驚險的一天結束了。
他們順利抵達行宮的溫泉,這裡臨近山腳,夜間巡視的侍衛也少。
溫泉的霧氣和山中不一樣,溫暖而朦胧。賀蘭玥讓江芙先回去,他則是迫不及待要洗去身上的血味與倦怠。
身後傳來木屐的聲響,賀蘭玥應是換了衣服要泡溫泉。
江芙停在亭台的立柱後,不再走了。
她悄悄清了清嗓子,朝着後面:
“汪~”
木屐的聲音驟停。
聲音是從回廊這裡發出來的,而陛下卻後退了。
江芙屏息,又暗暗“汪”了一聲,終于确定。
賀蘭玥……怕狗。
怪不得在山上時有狼他不動,一聽到獵犬的聲音就帶着她溜了。
賀蘭玥取消狩獵,除了身體原因,莫不是也有獵犬的原因?
一想到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小暴君居然怕狗,江芙便覺好笑。然而電光火石間又意識到他怕狗的原因,便收起了笑容。
不再捉弄賀蘭玥,她鬼鬼祟祟擡起腳,打算離開。
面前卻突然閃出兩個内侍,擋住了她的路。江芙不明所以,内侍的表情示意她向後看。
賀蘭玥就站在不遠處海棠樹下的陰影中,衣衫單薄,神色不清。
“江芙,好玩嗎?”
江芙乖巧地搖頭。
“自己走過來。”賀蘭玥道。
江芙依舊搖頭,讪笑:“這麼晚了,嫔妾就不打擾陛下休息了。”
随後被内侍半是恭敬半是威脅,送到了賀蘭玥身前。
内侍退下在外值守,隻剩他們二人。
江芙站如針氈。
早知道離遠一點再吓唬他了。
賀蘭玥把她弄回來,又不搭理她,自顧自走入溫泉,背對她。
他隻着一層中衣,此時已随着水流貼在身上,勾勒出脊背肌肉的輪廓。
沒想到賀蘭玥此人,穿上外衣時高挑清瘦,還總一副病恹恹面容,看着像個厭世公子哥。脫下外衣時,别有一番樣貌。
江芙抱膝坐在溫泉邊,放軟了語氣:“這也沒什麼,陛下,每個人都有害怕的事務,況且我又不會說出去。”
“哎呀,别生氣了。若是再遇見狗,我會保護陛下的,我可不怕它們。”
賀蘭玥沒有回應,而是看向遠處的影壁,他耳朵一向靈敏,聽見有兩個腳步正往此處來。
一個是汪文鏡,另一個……
“孫太醫,今夜這般混亂,您怎忽然來訪?”汪文鏡刻意放大了聲音。
“今日的平安脈還未請。微臣負太後娘娘和丞相之命,保障陛下龍體康健,不敢有一絲懈怠。”
賀蘭玥從水中轉過來,如同形貌昳麗的水鬼,正要殺人害命。
“你方才說什麼?”他問江芙,水珠從臉上滑落,頭發似墨。
江芙耐心重複:“我說,陛下不用怕,我會保護陛下的。”
“好啊。”他饒有興趣地看她。
随後猛然伸手,把江芙拉下了水。
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