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用早膳,她讓宮人将點心和湯羹裝起來,穿好衣服便直奔太和殿。
這裡是皇帝下朝後與大臣議事商談的地方,江芙還從沒來過。所幸此時沒有臣子在裡面,江芙得以借着送點心的名義進入太和殿。
穿過正殿,來到書房,一個骷髅骨架撞入眼簾。近了才發現不是骨架,而是一張巨大的弓,冷飕飕對着進來的人,其中還夾雜着一朵枯萎的花。
這是什麼奇怪又詭異的裝飾風格?
太和殿也是深色的布置,書籍比承明殿的書房多了幾倍,想來是要在大臣面前顯示一下文化水準。
賀蘭玥本人就坐在中間,朝服還未褪下,發冠已經摘了,頭發舒朗地散下來。他擡眼,眉目間含着若有若無的威嚴,望向江芙。
“陛下還未用早膳吧?”江芙把食盒放在桌案,試探地問。
“用過了。”賀蘭玥托着下巴,視線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着她結束寒暄進行下一步。
江芙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賀蘭玥會聽她的嗎?
但劊子手可不等人。
她蹲下,端端正正行了一禮:“您應當是知道嫔妾因何而來,嫔妾也不想欺瞞您。”
今日又是一個大晴天,光線将她的影子打在地面,拉長,更加單薄。
江芙讨厭這樣的天氣。
“正如嫔妾昨日所言,在南皖使臣将嫔妾獻給陛下前,嫔妾的日子過得很艱難。沿途他們更是極近苛待,這才生了逃跑的心思,求了方都尉幫忙。”江芙垂眸,沒有看他:“之後嫔妾并沒有跑,而方都尉也不知道宮中情形。許是有什麼謠言傳出,他以為嫔妾迷惑君王,使得您不思政事,便起了把嫔妾趕走之心。”
她伏身于地面,求情之意昭然若揭。
賀蘭玥走路沒有一點聲音,片刻間就停在她面前:“這麼舍不得他死?”
“妾心如磐石,隻有陛下。”
“若朕不答應呢?”
“陛下明辨是非,自然知道嫔妾與方都尉之間并無私情,隻是誤會。”江芙感到難辦,她不知道如何跟賀蘭玥解釋,讓他相信自己。
這感覺和她描述的“想念”有些像,又不一樣,沒有絲毫甜味,隻餘酸澀在心中一層層滲透。
極為陌生的感覺,讓江芙實在想要放棄。曾經她可以谄媚地逢迎這位敵國暴君,可現在,求賀蘭玥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事情。
“江芙,别拿這套說辭來壓朕。”他蹲下身,擡起她的下巴,褐色瞳孔淡漠:“換個理由。”
“嫔妾牽連無辜之人,心中有愧。”江芙道。
“與朕何幹?”
江芙心裡升起一團怒氣,少殺個人對賀蘭玥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她卻要低三下四地求他。
這時候什麼道理、道義在她這兒都不頂用了,賀蘭玥高高在上的眼神讓她感到難受。拒人千裡之外,卻又放她進來;逼着她說了一句又一句場面話,卻又嘲諷着拒絕。
那她還能說什麼?
“陛下若實在氣不過,便将嫔妾一同處置了吧。”江芙偏過頭,甩開了他的手。
空氣一瞬間凝滞了,光線冰冷起來,照在成排的古籍古畫。
“你知道了?”他輕聲問,探頭去看埋成鴕鳥的江芙。
聞言江芙擡頭,正好與賀蘭玥的頭撞上,隻見他正殷切又陰森地看着自己。
江芙打了個冷戰,捂着額頭問:“知道什麼?”
她居然不知道!
她不知道通感,也要和方宣一起死!
陽光照耀白骨弓箭,染上一層暖色的保護膜。白骨累累,春日留不住、牡丹留不住,這些人真是該死……都該死……
她怎麼敢?
“朕準了。”賀蘭玥抛下一句話,站起身。
“陛下?”江芙很想恢複到随時随地發呆的狀态,卻失敗了。
她這會兒清醒得很,能聽清賀蘭玥說的每一個字。
“封妃典禮在即,回去準備罷。”賀蘭玥倦怠地倚靠在禦座,叫了汪文鏡進來。
他依舊封她的妃。
“淑妃身子不适,除去封妃典禮外均需在殿裡休養,不得随意走動。”賀蘭玥對汪文鏡吩咐道。
他還要禁她的足。
他就這樣一直看着她,一直,沒有移開過視線,嘴角似乎還挂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