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看向被吃了大半的炒飯,或許那個才是正常味道。
商允順着他看過去,看見他盯着自己的飯碗看,明白了:“你是想吃我的飯?”
他很大度的拿過來喂他:“炒飯油,不适合你吃,隻能吃一點。”
程見己毫不猶疑張嘴,下一秒臉色白了幾個度。
鹹辣甜混在一起,還夾雜着生米粒,甚至還有蛋殼。
這人剛才是怎麼把這麼難吃的東西吃下去的?
商允看他很痛苦的樣子,“傷口疼?誰讓你剛亂動掙紮,”他往嘴裡送了口飯,細嚼慢咽咽下去,“你還吃嗎?”
程見己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不吃。”
這人看起來不像是沒錢的樣子,怎麼甯願天天吃那麼難吃的東西,也不願意找個做飯阿姨?
商允哦了聲,端着餐盤走了,半晌後又端着醫藥箱回來,趴在床邊給他磨破的手腕上藥。
冰涼帶着輕微刺痛在手腕上散開,程見己眉頭皺都不皺,覺得應該先給他嘴裡消消毒。
不過除了做飯難吃點,這人還沒有對他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或許要是自己好好和她說一說的話,他還是能放自己和阿随走的。
斟酌一番後,他開口:“我們之前認識嗎?”
商允拿着棉簽的手摁在他傷口上,嗯了聲。
還真認識,但程見己翻遍記憶也沒想到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見過他,隻能開始胡編亂造:“我想起來了,我們以前一起玩過。”
商允擡頭,看着他眼神帶了點贊許。
程見己知道自己猜對了,繼續胡扯:“啊,我想起來了,我每天下午找你玩,然後我回家吃晚飯……”
商允臉冷下來,把棉簽扔進垃圾桶,懶得和他再說:“胡扯。”
程見己:“你說什麼?”
今晚已經超過平常的睡覺時間了,商允不想再和他多說,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程見己躺在床上,感覺胸口又開始疼。
這人到底和他是什麼關系?
程見己和妹妹阿随曾經也是有家的,不過後面遭遇變故,家裡失火,爸媽都被燒死,他們也被送到了孤兒院。
想起不知怎麼樣的妹妹,程見己内心焦躁,又開始嘗試把手從鐵環裡抽出來,結果發現鐵環内部墊了層衛生紙。
他盯着看了會,最後還是擺正腦袋不動了。
房間外面已經沒了動靜,應該是那人已經睡了,程見己四肢都被綁着,自然沒辦法給自己蓋被子,隻能這麼幹躺着。
結果沒過五分鐘,房門重新打開,商允睡眼惺忪走進來,把屋内的溫度調高點,又扯過被子角給他蓋在肚子上,又打着哈欠回去了。
要不是他睜着眼,程見己還以為對方在夢遊,等屋門關上,他才莫名其妙看了眼肚子上的被子。
這人真是……一言難盡。
第二天早,商允坐在桌子前吃助理買回來的小馄饨,順便聽他彙報今天的行程。
助理念完一長串任務,眼神不自覺往樓上瞟:“商先生,昨晚那個人的妹妹……”
“嗯?”
“昨晚他妹妹一直叫着要回橋洞,我們的人沒辦法,隻能又把她送回去了。”
昨天助理去接人的時候一度看着地圖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結果沒想到紙上寫的安和橋洞就真是安和大橋的橋洞,不是什麼小區的名字。
安和橋洞算是流浪漢的居住地,很少會有外人去,而昨天那個人竟然帶着四五歲的妹妹住在那。
并且看洞裡的東西,已經住了很長時間了。
助理想到那人的信息,有些同情:“真是可憐的孩子,才十九歲就出來流浪了。”
昨天他看和别人打架的狠勁,還以為得二十幾歲了呢。
商允放下勺子:“十九歲,嗯,年齡對得上。”
助理回過神:“您說什麼?”
商允:“沒事,空出下午的時間。”
助理:“可是今天是您固定要回家的日子,要是老爺知道了……”
商允看了他一眼,“昨天下雨,我着涼了不是嗎。”
助理明白:“好的先生,我會向老爺說明實情。”
商允這才站起身:“出門等我,十五分鐘後出發。”
助理恭敬低下頭,看着他拎着另一份馄饨上樓。
樓上,程見己早就聽見下面有人說話,隻不過距離太遠,聽不清說得是什麼。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商允穿着絲綢睡衣慢慢走進來:“吃早飯。”
程見己一聲不吭閉上嘴。
“這是劉記的馄饨,還不錯,”看見自己昨晚墊的衛生紙還好好的,商允心情不錯,“你自己坐起來吃。”
程見己動了下腳腕,細碎的鐵鍊聲響起。
商允看了眼,打開腳上和右手的鍊子,看對方坐起來,活動了下手腕。
“你今天還要在這養傷,我下午回來帶你……”
商允的話還沒說完,對方突然伸腿勾住自己的腰,強行把人往自己這邊拖過來,空閑的右手壓着他的後頸面對自己。
程見己輕輕道:“你到底是誰,找我來幹什麼。”
他手上用力,威脅的味道不言而喻:“實話實說,我不想和你耗時間。”
他裝了一晚上孫子就等自由的這一刻,面前的男人身材瘦弱,肯定攔不住他走。
商允手上還捧着馄饨碗:“找你吃早飯。”
他費勁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我就得走了,剩下的可以等我回來再說。”
程見己冷笑:“你還想着走,把鑰匙給我。”
商允搖頭,把碗放到邊上:“你不乖。”
程見己嗤笑:“我要是乖孩子早就死了,快點……靠!”
細密的電流順着鎖鍊遊到程見己身上,他悶哼一聲,卸掉身上的力量重新躺回床上。
商允站起來,手上拿着遙控器,看着他像在看一個調皮的孩子。
“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在這裡養傷。”
程見己感覺傷口被電流炸開了,用手摸卻好好的,“養完傷之後呢。”
“留在這裡,陪我。”
果然,程見己不屑,有錢人的遊戲罷了。
“我要陪你到什麼時候?”
商允毫不猶豫:“一輩子。”
包養!
程見己罵了句髒話:“你一句話我就要把下半輩子賣給你,你也有點太不見外了吧?”
他轉過頭看商允:“你最好别讓我找到機會,否則我……”
商允打斷他:“是我救了你,并且我可以為你和你妹妹提供住所和身份,我認為這要比你原本的生活好。”
程見己卡住。
這還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要包養他。
他艱難道:“我是個男的。”
還剩一分鐘就要下樓了,商允抓緊時間:“我知道,你隻需要待在我身邊,我會給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程見己拒絕:“我不行。”
“你可以,你會做得很好,”就像以前一樣。
隻不過為了節約時間,後面這句話商允沒說,“我下午回來,帶你去接妹妹。”
程見己再次罵髒話:“我還沒說我同意。”
秒針最後指向12,商允轉身:“你沒有選擇,這是你自己承諾過的。”
腳步聲再次遠去,隔了幾分鐘後是汽車發動的聲音,程見己又被扔在這個破房間了。
他仔細琢磨商允離開的最後一句話,自己說過?他什麼時候說過了?
難不成自己真的見過這人,可他現在一點記憶都沒有。
有些記憶就是越想越想不到,程見己想了半天不但沒有半點印象,心裡還煩的不行,更别說桌子上的小馄饨正冒着熱氣。
糾結了半秒,他毫不猶豫端起碗,一口一個用力咀嚼,不像是吃飯,反而像是吃誰的肉。
這是他帶阿随逃出來的第一年,他曾經以為自己長大了,能帶着阿随過上好日子,沒想到最後成了這樣。
工地嫌他年紀小,不要他;别的崗位又需要學曆,他也沒有,接連碰壁下最後他成了酒吧的打手。
酒吧老闆看他才十幾歲,狠厲程度卻絲毫不屬于工作幾年的老手,更重要的是他不要命,很痛快地讓他來上班。
雖然每天下班後滿身是傷,但好在有錢了,能吃得起飯了。
阿随看着他身上的傷哭了幾次,被他安慰好迷迷糊糊睡着,睡夢裡還小聲叫哥哥。
程見己隻能幫她蓋好被子,然後再去酒吧上班。
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但阿随不行,她還小,她的人生還沒開始,可以去上學,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
在此之前他得湊夠學費。
于是他帶着阿随壞掉的玩偶娃娃出門工作,想着下班的時候順便找人縫好,沒想到路上被酒吧老闆的對家堵了,随便找了個欠錢的理由就開始追着他跑。
程見己剛下班,身上原本就帶了不少傷,再加上對方人多,很快就被追上。
然後他被打倒在地,隐約看見自己面前停了一雙皮鞋。
再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裡,一個陌生的男人說要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酒吧裡這種事情見怪不見,那些看上某個侍應生的老闆說出這句話無一不是包養的意思。
閑暇的時候他也從别人嘴裡聽說了那些人的下場,有的被正主抓住,還有的懷孕了被強行打掉。
都不是什麼好下場。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個男的,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到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這男的看着瘦弱,玩得還挺花。
程見己把吃光的碗放到邊上,仰着頭發呆。
那群人說不定還會回去找麻煩,酒吧肯定是不能再去了,得避一段時間的風頭,然後重新找工作,實在不行去洗碗也行。
還有阿随一直住在橋洞裡也不安全,他還要想辦法租個好點的房子,還有阿随的學費。
生存的重擔壓在他身上,程見己又想起來那個男人說的話。
在這一秒,他不得不承認,他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