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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的葬禮很樸素,或許換個說法,他的葬禮從未結束過。
那個極其美麗的女人那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在艾爾不知道的時間裡悄然變成了一頭白發,大概是日日夜夜從未停歇的為他祈禱着吧。
牆上挂着插滿鮮花的十字帶,偏向淡色系的馬蹄蓮與白百何捆紮在一起,淡金色的絲帶将其夾雜,而洋桔梗與金魚草錯落有緻的垂下。
整個屋内彌漫着冷冰冰的寂寞,即使是象征活力生命的鮮花此刻也因為時間而變得蔫蔫哒哒。
艾爾神情有些呆愣,他此刻還沒變回人形,仍然是那副能量團的模樣,隻不過區别于剛開始的乳白色,他此刻更像是淨白色。
雖然【祂】在喂養艾爾能量時,也有注意給艾爾調理吸收身體的紊亂。可艾爾在無意識的時候還是吃的太多了,将自己吃的鼓鼓囊囊。
在啟世神的規則中,艾爾作為【祂】最寵愛的孩子,不應當出現這種無法控制體内溢出的能量分子這種怪事。
特指此刻因為吃太多,從而不受控制的在屋子内上蹿下跳左飛右撞的艾爾本團。
被撞一點也不疼,艾爾下意識的從第三視角觀察起自己此刻的模樣,來自靈魂深處的規則烙印閃閃發亮,率先給出了答案。
艾爾恍然大悟的轉了一圈,原來這就是幽靈種!就是有些醜,怪不得幽靈種不常出現。
毫無自知之明的艾爾将此刻肥嘟嘟的能量團怪罪在了‘幽靈種’身上,絲毫沒有聯想到是自己太過貪吃。
等到艾爾以第三視角研究自己此刻的軀體研究夠了,才願意分給屋内那個獨自掩面流淚的女人一星半點目光。
她的容貌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猶如第一次在神樹面前起誓那般。可美麗的底下卻是無法掩蓋住憔悴的神色和一日不如一日的衰老。
她在日複一日的傷心中逐步走向死亡,在艾爾看來,她的靈魂早已枯萎,上面細細碎碎的裂痕就像是最後的瘋狂。
看見這個被自己真情實意期待過的母親變成這副模樣,艾爾聽見有人在詢問自己,是否傷心?又是否會感到難過。
艾爾搖頭晃腦的,并不想回答這個莫名其妙的女聲。他隻是靜靜的看着,不想過多糾結那些于他而言已成過往的事情。
恨嗎?母親常說愛他,可真的是愛嗎。
隻是一眼,艾爾就看穿了這個名為瓦洛麗娅·埃斯伯森的人類女性靈魂的本質。
對權利的欲望與不屈的前行構造了瓦洛麗娅·艾斯鉑森的前半生,而美貌是她獨一無二的武器,智慧是造就她獨斷專橫的資本。
那——艾爾呢?
艾爾想問自己在瓦洛麗娅·艾斯鉑森的靈魂裡為何沒有一點兒地位,卻又值得瓦洛麗娅·艾斯鉑森這些年放棄了謀取權利,甘願待在這個終日不見陽光的地方日日夜夜為他祈禱。
事到如今,結果對艾爾來說已經不顯得那麼重要了。他更在乎為什麼自己會以這種形态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要回到沃爾德莫特。
這是艾爾第一次認真觀察瓦洛麗娅·艾斯鉑森的面容,她的美麗是不置可否的,五官與艾爾十分的相似。
原先一頭烏黑茂密的黑色長卷發令她顯得不那麼像是個【帕爾維斯】,反倒是像個神秘的海底女巫。
然而此刻,一頭不自然的純白長卷發與艾爾的銀色長卷發倒是有了個七八成相似,一樣的美麗攻略下,倒是像母子了。
深邃的蔚藍色眸子裡隻剩下憂郁與絕望,像一朵失去生機的菟絲花。
菟絲花并不柔弱,反倒能攀附寄生在宿主身上,無需多時,就能徹底将宿主的水分、養分吞噬殆盡,為自己博得更多生機。
瓦洛麗娅·艾斯鉑森曾經也是這樣的女人,但如今她失去了她引以為傲的孩子,盡管她與艾爾并無任何血緣。
可人類女性與生俱來所擁有的母性總是來的那麼恰恰好,讓瓦洛麗娅·埃斯伯森自己也沒想到。
沒有得到特殊眷顧的人類是無法看見其他特殊種族的,哪怕瓦洛麗娅·艾斯鉑森曾經越過了生死的界限,來到了神樹的面前。
瓦洛麗娅·艾斯鉑森突然從沙發上起身,目光灼灼的四處環顧,不敢放過房間内任何一個變化,生怕是自己的錯覺,影響了她孩子的安息。
桌面上擺放着她的智腦,自欺欺人的妄圖與世隔絕着。智腦不停閃爍着紅光,示意着有信息來臨。
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嗓音帶着許久未開口的沙啞,像是長時間沒有喝過水的黏糊觸感。
瓦洛麗娅·艾斯鉑森輕聲開口道:“Elle(艾爾)……是你回來看望媽媽……對麼?”
艾爾愣住了,内心感到有些驚奇,他此刻不是‘幽靈種’麼?
因為好奇,艾爾依仗着屋内這些死物無法對此刻的他造成任何傷害,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往瓦洛麗娅·艾斯鉑森身邊撞去。
隻是令艾爾沒想到的是,屋内的溫度明顯因為艾爾的動作變得愈加冰冷,氛圍也變得逐漸陰森。
可饒是如此,瓦洛麗娅·艾斯鉑森卻像是什麼都沒感受到那樣,對着艾爾所在的方位就是一頓抓。
她閉上了眼,艾爾就無法從她的身上看見任何情緒。
隻是瓦洛麗娅·艾斯鉑森的語調變得飄忽了起來,她的手拂過空氣,有些落寞的坐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