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覺睡到夕陽西沉,當天邊的霞光擴散開來時,一陣涼風微襲,姜瀾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收回投向窗外的視線,她握着手上的一杯溫開水,望了眼牆上裝飾得極少女心的挂鐘,陷入了沉思。
不管是昨天,還是今早,她都明顯察覺到崔倩的身上充滿了故事,隻不過還心有顧慮,并不打算同她明說。
姜瀾不覺得這有什麼。
何況事态發展到現在,李岩到底有沒有看見崔倩,是不是見義勇為,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了。
姓廖的黃毛既做出這些事,就該想到早晚有這一天。
慶幸的是,這報應來得不算太晚。
那天晚上,警方在聯系李岩的班主任後,那位義憤填膺的老教師,立馬從學校趕來了派出所,并帶來了一些别的東西,以及一副已經幹涸了的血字橫幅。
姜瀾作為報案人當時還沒離開,從各方的隻言片語裡,大概拼湊出了一件事——
李岩的這位班主任此次過來,不光是要為寶貝學生讨回公道,更要緊的是,他手上還有一段廖翔等人曾敲詐構陷他班上某幾位學生的錄音。
地方上的派出所大多時候接觸的都是些雞毛蒜皮和家長裡短,好不容易來個像樣的案子,警方第一時間就展開了調查,不僅迅速核實了錄音的真假,凡是能出外勤的通通派去走訪錄音提及的幾處地點,順藤摸瓜還真就叫他們發現了一些别的東西。
于是這案子就從本以為的小打小鬧,頂多算個尋釁滋事,發展到不光敲詐勒索,還涉嫌聚衆賭/博。
當然這些就是後話了。
直至半晌,姜瀾思緒逐漸回籠,原地拉伸了僵硬的四肢,才忽然驚覺自己這一天下來,居然沒幹什麼正事。
于是她拉開書包鍊子,掏出來筆和練習卷子,剛打算不再糾結于李岩那些破事好一心補作業時,就陡然瞥見,自己書包底下竟藏着一瓶酸奶。
以及一摞亂七八糟的古文言文翻譯彙總。
姜瀾:“……”
這姓李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事情很快告一段落。
那天以後,李岩嘗試聯系過崔倩,奈何一到學期末就正值多事之秋,他甚至沒怎麼花時間養傷,就被迫回校參加了期末考試。
而這次期末的大考核,也是能不能獲得保送資格的重要評估依據之一。
對李岩而言,盡管他不太在乎這東西,但該發揮出來的實力,也絕不會人前露怯。
所以這貨臨考前一天辦理了出院,回到家後就通宵複習了一整晚。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當他頂着一副能拍恐怖片出道的尊容出現在許昕家門口前時,差點把姜瀾吓得閃了舌頭,臨考前又被迫“負傷”。
直到考試結束又過去一周,李岩終于自家附近中心廣場的公共連排椅見到了崔倩。
他站在不遠的地方,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不斷瞄向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的女孩,兩三年不見,對方比過去更瘦了些,臉頰上隻見一層皮膚裹着骨頭,整個人近乎有點脫形,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就在李岩猶豫着該不該上前時,崔倩先一步醒了過來。
少女的眼睛裡先是充滿了驚喜,在一瞬間裡變得極亮,她幾乎是下意識擡起了手,想和對方打招呼。
李岩緩緩走來,朝她溫和一笑:“之前那件事,一直沒來及跟你說聲謝謝。”
崔倩蓦地低下了頭。
“沒關系的。”
李岩未置可否,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指了指廣場步行街旁邊的小食店,鄭重發出了邀請:“正好時間不早了,要是方便的話,我能請你上那邊吃一頓麼?”
少年眉眼皆含着笑,眼尾微彎時,就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錯覺。
崔倩本想拒絕,但彼此對視的那一刹那,她鬼使神差點了下頭,再反應過來時,人便已經稀裡糊塗坐在了店裡。
她接過李岩遞來的菜單子,點了一碗清湯面,末了,才低聲問道:“阿岩,你今天來找我,應該不隻是叙舊吧?”
李岩看着桌上沒一會兒就端上來的清湯面,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回第一次來時姜瀾點的那碗。
面上撒了蔥花和姜絲,店老闆當時還刻意多給卧了一個荷包蛋,其實是色香味俱全的,隻可惜某個小姑娘當時傷心的不行,吃什麼都索然無味,大概也沒嘗出好賴。
“我想說的話,開頭已經說完了。”
李岩雙眼微微阖着,眼底帶着不易察覺的試探意味。
崔倩似有所感擡起了頭,聽他頓了一下,接着說了下去——
“畢竟之前我人在醫院的時候,是你去看了我媽,還收拾了那個地方的殘局。”
“那一簇小白花,我看到了。”
一瞬間,崔倩隻覺心頭劃過一縷一閃而過的煩躁。
姜瀾的選擇,真的跟她想象的分毫不差。
而她本該為此感到竊喜,但此時的心口,卻像被人灌了鉛,硬邦邦的,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