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琮年頓時一噎,恨鐵不成鋼地剮了女兒一眼,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陳璧心知當初受了刺激,急吼吼地拐着沈歡去領證的事情肯定會受到沈家長輩數落,也想好了應對措施,卻沒想到沈歡會在她父親面前如此維護他。
他眼角餘光恰好能瞥見沈歡的神情,她就這樣沖過來站在他身邊,目光堅定,為他擋下指責,心頭不禁蘊起絲絲縷縷的感動。
“爸,是我的錯,事情辦得不夠妥帖,但我确實對沈歡一見鐘情,才迫不及待提前履行婚約,以後我也不會辜負她,隻要她願意,婚禮蜜月我都會補上,以最隆重的規格。”
陳璧很清楚,這兩位長輩都不知道他就是當年被百般嫌棄的窮小子,索性編出一套一見鐘情的說辭來糊弄。
他們雖然疼愛女兒,卻天然帶着上位者的傲慢,根本不關心沈歡和誰在一起,人品如何,幸不幸福,隻知道他出身差勁,唯一的标簽就是貧窮,不符合他們對未來女婿的期待。
而解決措施也很簡單,豪門父母掌握經濟大權,隻需要揮手停掉女兒的信用卡,并冷眼旁觀一切。
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千金大小姐沒有經曆過貧窮日子,肯定會撐不住,抛棄情人回歸豪門,接受約定好的聯姻。
事實也确實如此。
但陳璧從未怪過她,她不是喜歡被豢養的金絲雀,而是渴望自由的飛鳥,鼓起勇氣于他的心島上短暫停留,最終卻被捕鳥人無情帶走。
“……并且,霍氏集團會向沈家提供全方位合作,不遺餘力,包括近期沈家公司面臨的麻煩。”
陳璧上前一步,護在沈歡面前,不急不緩地一條條承諾。
沈琮年的試探得到滿意回應,嚴肅神情逐漸緩和:“你消息倒是靈通,但這件事還算不上麻煩,我們可以自行解決,不必霍家插手。”
陳璧不再多言,點頭應是,牽着沈歡坐回沙發。
“你今天吃槍藥了?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火氣這麼旺?”梅澤蘭在一旁小聲埋怨。
沈琮年觑她一眼,有些無奈:“好好好,我等會兒少說話,行了吧?”
到了飯點,吳媽來客廳通知大家,于是一行人暫停閑聊,轉移到宴會廳。
宴會廳裝飾得古樸典雅,兩名長輩坐在上首,其餘人依次順着長桌落座,管家領着傭人進門上菜,一切井然有序。
沈歡的手指搭在桌面上,無聊地敲打着,黃花梨木觸感溫潤,浸着歲月痕迹。
梅澤蘭擡頭掃視一圈,心底忍不住感慨,這是近段時間以來,沈家人最齊整的一天。
自從兒女結婚以後,一個個都搬出去住了,就剩他們老兩口住在偌大的别墅裡,難免染上幾分孤寂。
沈琮書端起酒杯:“讓我們歡迎陳璧正式加入沈家,成為同舟共濟的一家人。”
陳璧表情沉穩,雙手捧着酒杯站起來:“感謝爸媽,願意信任我,将寶貝女兒托付給我,請放心,今後她也是我的寶貝。”
沈歡尴尬,恨不得将頭埋到桌子底下,把自己徹底藏起來,她暗地裡揪住他的衣角,瘋狂示意他少說一點,肉麻死了。
沈琮書見他禮數周全,話語間不帶一絲傲氣,倒是十分滿意,一向嚴肅的面容總算松弛下來,同陳璧碰杯後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氣氛逐漸融洽,陳璧面對嶽父和小舅子的輪番灌酒,紛紛來者不拒。
沈歡眼睜睜看他一杯接一杯酒下肚,面色無甚變化,耳根卻悄悄染上薄紅,目光也透出恍惚迷離。
“爸——”沈歡拖長尾音撒嬌,略帶不滿盯着兩個罪魁禍首,“少喝酒,多吃點菜,對身體好。”
沈琮書喝酒容易上臉,此刻面色紅潤,聞言擺擺手:“聽你的,我不喝了,沈錫,今天高興,你陪陳璧多喝幾杯!”
“好。”沈錫剛一應聲,便對上妹妹虎視眈眈的目光。
喲,這麼快就心疼上了?他頂着吃人眼神,替陳璧續上一杯酒,暗想。
沈歡見狀咬牙,趕緊向嫂子投去求救信号。
喬辭竹立刻會意,在桌子底下一腳踢上沈錫小腿,低聲威脅:“别喝了,堯堯聞不得酒味,再喝今晚準備好睡書房。”
沈錫一個激靈,頓時醒酒了。
他看看老婆,再看看手裡的空酒杯,乖巧地倒扣在桌面上,按着額頭裝醉:“爸,我也不喝了,有些醉了。”
梅澤蘭沒發現其中的暗流湧動,放下筷子擔憂道:“我讓吳媽給你們三個熬點醒酒湯,一天天真是閑的,跟年輕人拼什麼酒?”
陳璧安安靜靜坐着,視線盯着桌面,有些拙笨。
沈歡悄悄挪動椅子靠過去:“醉了?”
他動了動眼珠,慢吞吞看着她,露出淡笑:“……沒醉。”
沈歡腹诽,醉酒的人根本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