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京難得地無言以對。
短暫思考三秒鐘,他抓住她的問題重點:“能離。這是我之前和你說好的,不變。”
“嗯。”舒北貝點頭,果然不再糾結另一個問題,而是道,“我聽說離婚很難,謝謝你,願意答應我。”
“呃,不客氣。”傅南京忍不住輕笑,胸口沉悶稍解。
他頓了頓,“你離婚後,有什麼打算?”
他原以為,舒家雖然不滿雙方離婚,但仍會接受舒北貝,現在才發現,舒家從一開始就并不重視她,她回舒家大概和寄人籬下沒什麼兩樣。
舒北貝臉上卻不見任何幽怨,扳起手指,“教人打架,撿東西,送外賣……其他的,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嗎?”傅南京一頓,注視着她蔥白無暇的手指,溫和笑笑,掩去眸中深思。
他比傅嘉甯更敏銳,所以早在那天晚上遇到舒北貝時,就意識到她的不對勁。
那雙閃亮微紅,如野獸般的眸,快速愈合的傷口;睡夢中被驚醒後,下意識攻擊來人,準确而狠辣。
她不像是一個富貴人家出來的大小姐,但他當時依舊相信科學。
他隻能認為,前兩者和個人體質、異常病症有關,後者則可能是幼年遭逢了一些不好的事,留下陰影。
但莊肅随後的調查顯示,這些因素都不存在。
前兩天,她又顯露出驚人的“功夫”水平,被專業武者徐修遠認可,而相關調查裡從未提及。
武術底子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這一點,比之前所有異常更難以解釋。
最合理的理由隻能是:她不是原來的舒北貝,甚至,不是相像的普通人。
普通人是有常識的,她沒有。所以她不知道離婚很難,還常常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行。
她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匹配着另一套生存規則,就像草原上的豹子,驚人的速度和鋒利的爪子是它們的倚仗,足夠它們站在食物鍊高處,但一旦落到人類社會,不再需要捕獵,就顯得格格不入,不會說話,也不夠聰明。
“打架,是教那位徐修遠功夫?”他又問。
“嗯,他人很好,給學費。”
“那你想好住哪裡了嗎?”
“住的地方?等賺到錢,就去找。”
果然。傅南京心下了然。
就是從莊嚴說“太太在樹上”開始,她就再也沒刷過他的卡。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不缺錢用的,名下也不缺房子住。隻是她不知道。
他想了想。
“清溪武館在南郊,我在市南有套房子,離那還算近,你可以去那住。”怕她聽不懂,他補充,“回頭我會讓張律師辦好轉讓手續,那套房子以後就是你的,今天開始,你随時可以入住。當然,不喜歡的話也可以不住。”
“房子,給我的?一直都會是我的?”舒北貝愣住,睜大眼睛。
休息室的燈不是很亮,這一刻,傅南京可以清晰看到,她瞳孔微縮,邊緣閃現出詭異的,與獸類相像的紅光,晶瑩,神秘,鮮豔,一望之下,似乎能激起人藏于心底,本能的恐懼。
但這懼意稍縱即逝。
就像夜晚在花園對上一雙發光的眼睛,人會下意識退卻,可一旦知道對方是小貓咪,就一點不怕,還會打趣“貓貓牌探照燈”。
“嗯,給你的,永遠都是你的。”他笑着颔首。
得到他肯定的答複,舒北貝的嘴角逐漸揚起,最後,與彎彎的眉眼組合成一個不熟練的但燦爛的笑容。
“謝謝你,傅南京!”
一隻打着探照燈的小貓撲到了傅南京懷裡。
她的長發柔軟微涼,蹭過他的下颌。
傅南京怔了怔,擡起的手幾秒遲疑後,輕撫過她溫熱的背,拍了拍,些許失笑,“為什麼這麼高興?”
“是,我的房子,家,就可以,一直回去,什麼時候都可以,回去……”
舒北貝不知道怎麼表達,有些語無倫次。
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和師父一起流浪。她們路過很多人的家,卻沒有自己的家,因為那些人總是會趕走她們。
就在她以為她不能有家時,師父找到了荒野中一個廢棄的洞穴,從此,她們也有了家。
雖然,她們還是會常常到外面去,很少住在家裡,但隻要忙完了,總是可以回家。
家并沒有那麼寬敞舒适,但舒北貝很喜歡在家裡的感覺。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快在這個世界,獲得一個永遠屬于她的家。
眼看她幾番欲言又止,苦惱着怎麼更好地向他解釋,傅南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沒事,我知道了。”
“嗯嗯。”舒北貝松了口氣,一臉輕松。
目光在她臉上緩滞片刻,傅南京擡腕看看時間,10點多,近中午。
“你中午有空嗎?”他開口,嗓音低沉清潤,“我中午正好有空,可以帶你去房子那看看,順便把鑰匙給你。”
“有空的。”舒北貝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無論身體還是大腦都沒有片刻猶豫,敦促着她小雞啄米點頭。
“那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後過去,你想吃什麼?”
還可以吃飯?
“我想吃肯德基。”舒北貝毫不猶豫。
“肯德基?”傅南京忍不住看她一眼,“好,其他呢,還有什麼想吃的?”
還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