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的協商有條不紊地進行,期間發生過一點插曲,負責貿易的主要官員鴻胪寺卿王掙榮,被朝野中的大員以貪污之名參了一本。有關王掙榮私德敗壞的事迹在京城裡流傳開,他的十七房妾室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還有人大着膽子去衙門,狀告王掙榮靠着官威壓榨百姓。
養心殿上,白帝正在問責王大人。
“陛下,貪污一說實在是子虛烏有。臣隻是念在與蕭大人同袍一場的份上,遣人幫他渡過難關;至于肖大人送給臣的那盒珍稀人參,乃是肖大人關心臣的身體,才贈送以表情誼,與他請我幫忙之事并無幹系,算不上受賄。陛下責罵,臣自知有錯,願意将那盒人參送還回去。”王掙榮跪在地上,聲情并茂道。
“你可知你所謂的幫他度過難關,實際上是走私違禁商品!”白帝橫眉冷目,指着跪地的王掙榮怒道。
王大人雙手撐着地面,不敢擡起頭,冷汗直流。他眼珠子左右打轉,情急之下重重磕頭道,“臣不知。還請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父皇,王大人重情重義,難免被奸人蒙蔽雙眼。如今與禮朝的協商已經進行了一半,貿然換其他人頂替王大人的位置,隻怕會拖延進程!”楚王行完禮急切道。
朝堂和民間對王掙榮的作為頗有微詞;這件事,他是懷疑太子的。得到白帝将王掙榮召進宮的消息後,他馬不停蹄地趕到養心殿。
白帝橫了一眼不争氣的王掙榮,又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楚王,沉默稍許後道,“肖同塵按律令處置。至于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立即還回去,謹言慎行,一心一意替朕好好将與禮朝的貿易之事辦好。”
王掙榮重重磕頭,聲音不覺放大,“謝陛下!臣一定為了陛下竭盡所能!”
不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這件事就這麼被輕輕放下。百姓們讨論的聲息漸漸消失,而之前那名狀告王掙榮的平民也在一夜間消失了蹤迹。
“實在是愚鈍。你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利索,處處都是破綻,你父皇還能不知道是你暗中推波助瀾,想将王峥嵘拉下台?”鳳座上,皇後指節抵着太陽穴輕揉,閉着眼睛,但言語嚴厲。
這位皇後娘娘實際的年齡比白帝還小,看上去卻比白帝還要蒼老幾分。鬓邊白絲難掩,雙頰無肉,膚色憔悴,臉上生出許多黃斑。
生下太子時,皇後身體虧損嚴重,本不宜再孕;後來卻又拼死生相十七皇子,身體病得更加嚴重。無論用什麼滋補,消瘦的形體都像一具空殼。
皇後半擡眼,那眼裡似有一頭厮殺的猛虎,伏着身子欲要捕殺獵物,安靜又危險;有讓獵物一擊必死的威嚴,和自信殘忍的從容,令人不敢直視她。
“就憑你手底下那幾個人,能這麼快搜集到王掙榮的罪證,并将它散播開來?”
“母後的意思是……”太子擡起偷,心虛地瞄了一眼,又喪氣地低下。
很顯然,太子此刻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但比起這件事的失敗,自己的能力讓皇後失望,更叫太子愧疚不安。他也怕皇後又因他生氣,傷了身體。
“兒臣一定将幕後之人找出來,不負母後所望!”
“糊塗。”皇後厲聲訓斥道,“他借你之手是為了對付王掙榮和楚王,目的并不在你。既然如此,又何必花費力氣,揪出一個不會威脅到你的人。”
太子唯唯諾諾,“是,母後,兒臣知曉了!”
聞言皇後神色不滿。自己的皇兒,當朝的太子,北麓未來的皇帝,居然還像個孩子一樣;母親指哪,他便往哪,絲毫不會自己思考其中的是與非,利與弊。
一聲“皇兄”打破尴尬的寂靜,一個小人兒抱着蹴鞠走進殿中,臉上浮着稚童調皮靈動的笑意;盡管想盡快跑到母後和皇兄身邊,步态卻端正穩重,沒有急躁。
皇後見到小兒子,臉上顯出一絲溫和,朝他伸出手。
“你來這裡做什麼?到一邊玩去,我還有要事同母後商議!”太子不悅地兇道。
“無妨,就叫他在這兒。你還有什麼事情要說。”皇後撫摸着姜載民的額頂。
姜載民知道太子哥哥不喜歡他,遂本本分分地坐到一旁,不彰顯自己。
太子聞言頓了一頓,對皇後娘娘的冷漠感到傷懷。明明都是母後的兒子,明明自己是太子,明明是因為姜載民的出生才導緻母後的身體虧空至此,為何母後的眼睛卻隻看着他。
太子咽下心中的怨憤,理了理衣袖坐正身子,瞧着皇後的臉色道,“兒臣是想母後幫忙,讓太傅大人……”
“此事亦不必再議,陛下的心意已決,你難道還想扭轉乾坤?”太子過于天真,總是一意孤行,不懂得揣摩聖心,這也足夠叫皇後煩憂。
“母後,兒臣并不是想要和楚王對着幹,隻是在和禮朝的貿易中我國能獲得的利益并不多,還有可能造成積弊。”太子心裡憋着一股氣,為何所有人都不懂他。
“這件事不僅我幫不了你,太傅也幫不了你。”皇後沒有顧忌太子的自尊心,直言不諱道。
擁有血脈親緣的母子三人,中間卻似豎着無法逾越的高牆。
蘭香院裡,北麓三位人比花嬌的貴公子同北牧野飲酒賞舞。
王思明神情厭厭,心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