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深淵的人,當初在岔路口做決定時,一定不是想要投向毀滅才如此選擇。正相反,說不定以為這才是正确的道路,甚至隐約以為受到命運的感召也說不定。
“那樣的話,就需要照看128個克隆并維持其生活起居,你會需要幫手的,神野小姐。禦坂客觀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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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夜拿着一個特制注射器。
針管中的液體呈現一種水銀一樣的金屬色,但更加稀薄。那是能夠幹擾電磁波的微型機器人,将之注入腦脊液中,産生的電磁波幹擾就可以隔絕禦坂網絡的腦電波連接。
“禦坂已經準備好了。禦坂向你告知。”
“我再重複一遍我會做的事。我會注射隔絕禦坂網絡的微型機器人。同時,我會以禦坂美琴為藍本對你進行投影,範圍包括額葉和頂葉皮質,這是被認為參與演算的腦區。醒來之後,你可能會感到‘不再是你自己’。對了,”亞夜示意她的臉,“之前将你帶回來的時候,為了避免排異反應,我隻對維持生命的重要器官進行了處理。但禦坂美琴和你的DNA完全相同,我還可以對未完成的治療進行收尾。”
禦坂低頭看了看。
她身側有很多紅色的瘢痕。那是在實驗中留下的傷口,亞夜進行了最低限度的處理,讓那些傷口不再流血。但這種程度還不算愈合,細胞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修補這些傷口,最終還會留下大片的傷痕。
“不會留下半點痕迹哦。”亞夜用輕快地語氣說。
“……這些是不嚴重的外傷。并不影響活動。隻要過一段時間都可以恢複。禦坂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做出判斷。這項的提議十分體貼,禦坂對此表示感謝。但是,不知為何,看到這些傷痕時,禦坂的心裡會浮現出一些特别的情緒。那種情緒并不是反感。比起恢複得不留痕迹,心底的某處,禦坂更希望保留它們。禦坂試圖對你描述自己的想法。”
“……就像标記自己的獨特性?”亞夜問。
“……是這樣嗎?禦坂陷入思索。”少女那麼說,然後又擡起頭,“總之,禦坂充分了解了。”
于是亞夜将藥物推入她的血管。
少女在床上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這其實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失去行動能力,等于任人宰割。
外科醫生的道具是冰冷的手術刀、用錯就能變成毒藥的化學制品、用來把剖開的人體縫上的針線。接受現代醫學的治療,意味着信任醫生并把自己的生命交給對方。
在古代的中國,名醫華陀為治療曹操的頭風病,提議“飲麻沸湯,用利斧砍開腦袋,取出風涎”,于是曹操覺得華陀要謀害他,遂将華陀殺死。
但在現代社會中,社會契約卻能讓人們輕易地把這樣最高程度的信任交付給陌生人。
亞夜的能力也是同樣,接受她的“治療”意味着交出身體的所有權。那一刻,亞夜同樣可以殺死對方。
也許正因如此,這是同調投影作用在能力者身上的必須條件——深度麻醉。
在清醒的情況下,她的能力幾乎必然引起投影對象能力的本能式反擊。要壓抑這種本能,就像是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讓人剖開自己的身體卻不掙紮一樣困難。盡管并非所有能力都有攻擊性,但恐慌之下的能力失控同樣也會傷害能力擁有者。
不過,隻要亞夜沒有傷害對方的打算,她的能力作用過程本身是十分安全的,遠比需要用上鋸子和鑿子的腦外科手術更加平和。
她握住禦坂妹妹的手。
表面上看不到任何變化,二十分鐘後,她結束了這個流程。
等待麻醉蘇醒的過程更為漫長。但麻醉師看護患者直到完全蘇醒是安全上的必須要求。亞夜拿着一本書坐在禦坂妹妹的床邊翻閱,直到她慢慢睜開眼睛。
“……早上好,神野小姐。禦坂向你問候。”
“并沒有過去那麼久。感覺怎麼樣?”
少女伸出手,“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感覺,但是,”明亮的電光在她的手中閃爍,電流被拘束在一個小小的範圍,“啊……果然。能力在Lv3到Lv4之間。這樣輕易地獲得能力的提升本身反而讓禦坂有一種微妙的心情。禦坂試圖說明。”
“沒有什麼不适就好。”亞夜起身。
“神野小姐,”少女卻叫住她,“在半夢半醒中,禦坂在思考你提到的獨特性的說法……也許,禦坂想要名字。”
“名字?”
“神野小姐,能為禦坂取一個名字嗎?”
“……這份責任未免也太沉重了吧?”亞夜低低地笑了兩聲,“……讓我來做你的予名之親。”
“這是責任嗎?人們不是也會給小貓小狗取名字,禦坂以為這是一件平常的事情。禦坂表示疑惑。”
“……好吧,這是我欠你的。讓我想一想。”
“欠?你并沒有虧欠禦坂什麼,神野小姐。禦坂指出。”
本來是這樣的。
她将眼前的少女從死亡的彼岸找回來,盡管其中存在欺騙,但要求的報償僅僅是信息。亞夜正确解答了要求認證的密鑰,站在禦坂妹妹的角度,向通過認證的人提供信息是完全符合規定的。如果說有任何人的利益會在此事中受損,那也是其他不在場的第三人。
但這個少女擅自向她支付了更多。
她對亞夜付出了信任、信賴、甚至親近。
……這樣的話,在亞夜的眼中,一切就不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