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過。
禦坂美琴壓低鴨舌帽。
她能修改攝像頭,不能修改他人的記憶。所以不能引人矚目。
但也不能太刻意,鬼鬼祟祟反而可疑。
身上的衣服是路邊店随便買的短袖……畢竟不能穿着常盤台的校服大搖大擺地入侵研究設施。但是無論在校園内外還是學期假期,常盤台的學生都必須着常盤台制服,這是常盤台中學諸多嚴格校規之一。所以光是換了衣服這件事,就已經足夠她在被老師同學認出來時喊住關心詢問。
此刻最糟糕的事情,莫過于碰上認識的人喊一聲“禦坂同學”。
……真不願意想象朋友因為目擊自己的行迹而被警備員叫去問話的景象。
說起校規,她已經兩天沒有回宿舍了……
……黑子會被宿管為難吧。
夏日的陽光明亮到眩目,好像讓人眩暈。雖然整晚沒睡,但奇怪地一點也不困,隻是額頭的血管一跳一跳地發脹。在旅館裡睡一會兒吧,現在的狀态很糟糕。今天能完成嗎?做不到吧……能再拜托黑子幫她應付一天嗎?
校規和宿舍規定,好像變成了很遙遠的地方的事情。
“——禦坂同學。”
有人呼喚她。
于是猛然驚醒。
禦坂美琴擡起頭,強裝鎮定,看着眼前面熟的少女,神經緊繃的大腦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對方是誰。
“神野、”
神野亞夜。
幾天之前,她們還見過面。
回想起來也想非常遙遠的事情。
——抱歉……見到她的時候實在不是能去詢問名字的時機。
那時神野這麼說。
坐在學校門口的甜品店裡無法理解的對話,現在一下子理解了。什麼樣的時機……?‘無法詢問名字的時機’……還能是什麼,神野亞夜見到了實驗現場,見到了她們正在被殺死的瞬間。啊……
——你會為救一百個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嗎?
而對着這句話,那時的美琴輕飄飄地、甚至自以為是地,說:
不願意。
那是因為問出這些話的時候,神野還帶着微笑,就像那些問題隻是打發時間的午後閑談!
……那些、不是可以用這麼輕巧的語氣說出的事情吧!
“為什麼……那天不告訴我?!”她忍不住開口。
終于見到知曉共同秘密的人。哪怕美琴和神野并不算親近,她也忍不住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倒出來。把震驚、悲傷、難以置信和覺得世上的一切都荒謬至極的心情,全部向他人傾訴。
“等一下,禦坂同學。”但是神野打斷她的話。
她甚至禮貌地用上敬語,轉身走去,幾步之後拐入高樓之間的小巷。
不見陽光的陰冷空氣讓禦坂美琴略微瑟縮。
小巷。她現在不敢輕易走入小巷。
“隻是找個說話的地方,這裡沒有攝像頭。”神野又說。
“啊……是啊。”她無意識地回答,“你早就知道了?”
“沒有比你早多少。”神野問,“你想要結束實驗嗎?禦坂同學。”
平靜得像深潭的褐色眼睛注視着她。
那好像在問,不是不願意嗎?
“……這種事還用問嗎?”喉嚨裡像卡了一塊石子,“她們在被殺啊!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每天都在被殘忍地殺死啊!為什麼你能擺出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時候就告訴啊我,這種荒唐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無動于衷啊!而且,她們是我的妹妹啊……”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話語像投向深潭的石子,沒有激起多少漣漪。
“那樣的話,我有一個提議。”神野說。
“……是什麼?”
“白井同學有向你提起過我的能力嗎?”
“‘治療’?”
“這不是嚴謹的說法呢。讓我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的能力是同調投影,能力的本質是向他人施加影響,使目标的狀态與藍本趨同。僅在将目标定位傷患時表現為治療。”神野做了一個1的手勢,說完那句話,再比出2,“但藍本可以選擇其他個體,狀态并不限于傷病,也包括細胞結構、細胞間結構……你看過實驗項目書,是嗎?”
“啊……”
“‘由于無法獲得複數的超電磁炮,因此,我們把目标鎖定在同時期進行的超電磁炮量産計劃中的『妹妹們』’。”
神野在複述那些每一句都在撕裂她内心的話語。
剛聽到的時候,禦坂美琴還不明白神野的意思。
但是漸漸地,不同的碎片在她的心中彼此碰撞,拼出模糊的輪廓。
“如果以你為藍本,以妹妹們為投影對象,我可以……”神野停頓了一下,“制造和你完全相同的Lv5——超電磁炮。”
隻要有128個超電磁炮。
那樣,就足以完成絕對能力者計劃。
一萬個白紙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卻沒有反抗能力的少女,就不會被殺死。
“你願意接受提議嗎?禦坂同學。”亞夜輕聲問。
……那是,解決的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