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嘴是什麼滋味,裴曜總算知道了。
好像,也就那樣。
軟的,溫涼,也不知是誰的呼吸太滾燙,貼合在一起的唇變得熱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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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雨滴噼裡啪啦砸在屋頂、地上,不出一刻就成了瓢潑大雨。
大雨順着傾斜的瓦片往下流,嘩嘩嘩不停。
院裡的雨水幾乎成了小河,一股股往低處湧動,又經由院牆底下被抽開的磚頭孔,流向外面。
早起天色就不好,陰雲彙聚,因此裴家人沒出去。
果然剛過半早上,雨就來了。
裴有瓦和老爹老娘坐在屋檐下一邊看雨一邊說閑話。
今年麥子長勢不錯,這一場雨來得正好,麥子長穗正需要水,如果這場雨下得足夠,就不用引水灌溉了。
竈房裡,長夏揭開冒着白汽的鍋蓋。
糙饅頭熱了一屜,中間擱了碗雞蛋羹,見熟得正好,他不再往竈底添柴。
陳知站在另一個竈口前,将炒好的蘑菇盛出來,同時朝外面喊道:“吃飯了。”
下雨,飯菜不好往出端,竈房挺大,足夠在裡面吃飯。
裴曜從東廂房出來,快步跑進竈房。
他很快擺好桌椅,等老爹和爺奶進來後,一家人便落了座。
一碗五花肉炒筍片,一碗涼拌豆腐幹,還有一碗黃花菜拌木耳,一碗炒蘑菇。
除了五花肉和豆腐幹是買的,筍片、木耳和蘑菇都是從山上采摘而來,黃花菜是自家種的。
平時哪會一頓飯吃四個菜,也就是今天下雨,不用出門幹活,閑歇下來,做點好的打打牙祭。
雞蛋羹是給窦金花補身子的,其他人都沒有。
淋了一點香油,雞蛋羹散發出濃郁香氣。
窦金花趁着陳知轉身去取醬菜,将還沒動的雞蛋羹給裴曜碗裡舀了一大勺,她動作出奇得快,伸手又給長夏舀一勺。
陳知端了一碟醬菜過來,發現兩個孩子碗裡都多了雞蛋羹,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
莊稼戶出身,無論男女,胃口都大些。
除了窦金花上了年紀,最近身體不适,吃得不多,就連長夏,一頓飯也能吃一碗米湯兩個大饅頭。
更别說飯量最大的裴曜,他這個年紀,一個人幾乎抵得上尋常兩三個人的食量。
長夏跟裴曜挨着坐,竈房裡的桌子小一點,六個人擠一擠能坐下。
其他人還好,裴曜腿長,人也結實,隻是看着高高瘦瘦,該占的地方一點都不少,腿直接挨到了長夏腿邊。
長夏悄悄往旁邊挪了一點,又怕被大人發覺什麼,不敢太明顯,窩窩囊囊縮着。
裴曜平時吃飯不慢,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磨磨蹭蹭吃到了最後。
等他終于放下筷子站起來,長夏一口氣還沒舒勻,就聽見阿爹讓裴曜喂豬。
平時都是長夏刷了鍋煮好豬食,自己提去後院。
陳知将沒吃完的醬菜收進櫃子,今天菜好,醬菜沒動幾口,他說道:“下雨了,路滑,你幫着點,兩桶食不輕呢。”
“知道了阿爹。”裴曜面無表情答應。
外頭雨勢正大,他幹脆沒出去,坐在竈前把壓着的火重新吹燃。
其他人回屋了,隻剩下他倆。
長夏有種說不上來的惶恐,手上在洗碗筷,腿腳卻發僵難受。
四五天了,他都不敢看裴曜。
燒火的人似乎也沒想出要說什麼話,兩人無聲幹着自己的活。
那天什麼滋味也沒嘗出來,對其他人口中的“妙趣”,裴曜十分不以為然。
也就是沒親過的人,将其臆想成什麼極樂妙事,真是少見多怪。
他并非對長夏有什麼心悅之情,隻是實在好奇親嘴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像裴成他們說的一樣,隻有他有童養媳。
要想找人親嘴,隻有他有現成的。
這件事裴曜一直都沒什麼實感。
爹帶回長夏,養在家裡,一起長這麼大,他實在沒看出來長夏和“童養媳”這三個字之間的關系,更不覺得與他有關。
一時好奇,便多看了兩眼,誰知夜裡竟做夢遺了jing.
裴曜并非一無所知的人,原先也有過幾次,但都沒做亂七八糟的夢。
他看不上那幾個龌龊、滿嘴臆想雙兒和姑娘的人,不想自己也做了不堪的夢,這實在讓他氣惱。
以至于第二天看長夏哪兒哪兒都不順。
長夏向來溫順、怯懦。
裴曜明白,這跟長夏無關。
可誰讓長夏太好欺負,難以表述的惡劣湧現,他無端就想欺負長夏來發洩心中惡意。
揍一頓?
他不打雙兒。
罵也罵不得。
要是長夏回去告狀,阿爹能罵他半個月不帶歇的。
長夏小時候被村裡其他小孩罵沒爹沒娘,不知從哪裡買回來的野種,他阿爹在人家門前罵了好幾天,連阿奶這麼不愛言語的人,隻要路過那戶人家,就朝門前啐一口。
他當時也和那兩個小雜種不對付,打着給長夏“報仇”的借口,揍了對方一頓。
雖然他也挨了打,可把那兩個小孩壓在地上揍哭時,哪怕滾了一身土,心裡也十分爽快。
而且頭一次出門打架回家後沒有挨罵,還有糖吃。
打不得罵不得,更讓他生氣。
看見長夏往前走,腳上穿的是舊布鞋,他想也沒想,直接上去踩掉。
果然,長夏隻知道躲,都不敢還手,被欺負狠了就掉眼淚。
他順了氣,可看着長夏紅了的眼眶,唇微微張着,忽然失去了理智……
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裴曜心頭就有一簇小而悶的火苗,在胸腔裡到處亂竄,尋不到出口。
火苗燒得不猛烈,卻始終存在,讓人抓心撓肺,卻撓不着癢處,以至于常常躁動、煩悶不堪。
冰涼的水澆在身上,隻能緩解一時。
竟似隻有那張溫涼的唇,方能将這股說不明的燥熱降下去。
等到豬食煮好,長夏舀出來,裴曜依舊一聲不吭,戴了鬥笠,拎起兩隻桶大步跨進雨中。
他離開以後,長夏像是才敢呼吸,連忙将竈台拾掇幹淨,又洗了手,這才拿起另一頂鬥笠,遮在頭頂擋雨,飛快跑回了房。
衣裳被雨點打濕,過一會兒就能幹,他沒換下,坐在炕邊發愣。
等回過神,他脫掉鞋子,将枕頭靠在身後,低頭給自己縫亵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