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上雲很多,時不時遮住太陽。
裴家院子裡傳來說話聲,伴随着幾聲舒朗笑意。
陳知和趙琴坐在屋檐下的通風處閑聊,順手納幾針鞋底。
西廂房,長夏和楊小桃還有楊畫鵲坐在炕上打絡子。
炕桌上的土陶罐放了一簇嬌豔欲滴的野花,是楊小桃帶來的。
楊小桃是趙琴二女兒,她比長夏小兩歲,今年十七了,兩家相鄰,住的這麼近,自然熟悉。
她今天跟着哥哥弟弟去山上玩,采了很多花,跟着她娘來裴家串門子,順手就給長夏帶上了。
楊畫鵲是她三叔家的小雙兒,今年隻有十五歲,剛好上她家玩,她帶着楊畫鵲一起來找長夏。
這會兒裴家的男人都不在,裴曜跟着他爹去鎮上碼頭幹活了,裴竈安每天都出去撿柴打豬草,因此長夏屋子的門窗都開着。
今天雲多,太陽被遮住,風裡的熱意消下去,徐徐吹進屋裡,倒是十分舒暢惬意。
五彩的絡子,鮮花散發出淡淡清香。
三個人稚嫩的面龐富有朝氣,年少爛漫,即便不施粉黛,沒有首飾頭面點綴,隻簡單束着發,那股年輕的鮮活勁也實在蓬勃。
楊小桃臉頰微肉,常年日曬,她肌膚是淡淡的麥色,卻有着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
為幹活更利索,她将垂在身後的頭發編成一條粗粗的辮子,随性又自在。
外頭陳知和趙琴的聲音忽然小下去,但院子清淨,還是有隻言片語傳入長夏幾人耳中。
楊畫鵲忍不住捂住嘴巴偷偷笑,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彎起來。
就連長夏也露出個腼腆的淺笑,兩人都去看楊小桃。
外面趙琴在和陳知說女兒的婚事。
楊小桃十七了,正是談婚論嫁的年齡,趙李村有戶人家托媒人來問意思,今天她過來,一是串門解悶,二是為了和陳知打聽一下。
裴家和趙連興是親戚,和那邊多有來往。
這樣的大事,怎麼都要多打聽打聽。
楊小桃平時再麻利,這件事還是讓她微微紅了臉。
面對長夏和堂弟打趣的眼神,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鼓着臉頰有些氣惱。
“哼。”她轉過身,決定不去看他倆,眼不見心不煩。
陳知和趙琴低聲說着,手裡納鞋的麻線不夠了,兩人就挪進屋裡。
這下聽不到外頭大人的聲音,楊畫鵲和長夏不再笑,楊小桃也借着手裡的活,避開剛才的事,轉身給他倆看自己打完的絡子。
三人低着頭,談論結該怎麼打,村裡誰的手藝更好,正高高興興說着話,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
等他們擡頭從窗戶望出去,正好和院裡的裴曜對上視線。
楊小桃看裴曜一眼,神色自如。
他兩家離得近,跟長夏一樣,她和裴曜也是自小相熟,小時候過年還一起放炮仗點火把。
隻有家住老莊子,和裴曜不甚熟悉的楊畫鵲有些慌亂,門窗都大開,藏都不知道往哪裡藏。
裴曜并未走到窗戶跟前,隻在院子中間,看見他們,略一颔首,沒有過多停留,就進了東廂房。
長夏連忙關上窗子,門也虛掩起來。
楊畫鵲年紀小,不免紅了臉頰,慌亂過後,他低着頭沒言語。
裴曜的長相在村裡是出名的,不但俊俏,還又高又結實,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他曾私底下聽其他姑娘雙兒說過,知道他們若是碰見裴曜,盡管滿目羞澀,也會偷偷看幾眼。
以往懵懂不曉得這些,沒怎麼在意這些,再說他一個雙兒,看小子做什麼,今年忽然開了竅,懂了容顔相貌。
這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裴曜相貌生得很好,鼻梁直而高挺,臉部輪廓清晰幹淨,瞳仁墨黑,一雙眼睛似乎天生帶兩分笑意。
本年少張揚,但因這雙眼睛,看誰都有幾分和氣,并無銳利之色。
情窦初開的懵懂少年少女,隻知欣賞贊歎,而村裡其他人則想得更多。
裴家日子不錯,十畝田地看着不多,可其中四畝是肥沃的上等田,更别說裴有瓦每年冬閑還去跑商,都蓋得起青瓦房了。
光看高高的院牆和整齊的磚瓦,在灣兒村可以算富戶了。
因此自裴曜十五歲以後,村裡不是沒人動過念頭,想要和裴家結親。
然而裴有瓦早年就給裴曜帶回個童養媳,直接養在家裡,再意動的人,都隻得歎息一聲作罷。
聽見裴曜在院裡洗手洗臉的動靜,趙琴和陳知該說的話也說完了,不再逗閑,帶着楊小桃和楊畫鵲離開。
陳知和長夏送他們到門口。
楊畫鵲年齡小,這兩年長開,模樣很不錯。
他眉心間的紅钿鮮紅豔麗,一雙桃花眼亮而有神,長得也白淨,臉上透出一抹绯紅,像抹了胭脂一樣,實在招人稀罕。
長得好看的孩子難免會讓大人多看兩眼,陳知笑眯眯的,說道:“鵲哥兒越發出落了。”
楊畫鵲羞窘,紅了臉,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也說呢,我們鵲哥兒這模樣,瞧着就讓人心疼。”趙琴笑着附和道,視線落在楊畫鵲眉心的紅钿上。
紅钿是區分雙兒和男丁的區别,越鮮亮越好,生養就容易。
她知道楊畫鵲爹娘的意思,這麼好的模樣,自然不能随意找戶人家,門當戶對是最起碼的,要有家境更好的,憑楊畫鵲這相貌,自然攀得上。
忽然又看見長夏,趙琴臉上笑容不變,帶着女兒和侄兒往家裡走。
她想起和楊畫鵲娘,也就是她妯娌,今年年初時閑聊,說起裴家的新房,說不豔羨是假的,又提起裴曜的親事。
裴曜比楊畫鵲大一歲,年齡合适,模樣好,家境也比楊畫鵲家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