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一句是不是因為這個,長夏這段時間才躲着裴曜。
話到嘴邊又張不開,這不明擺着的事,問出來也沒甚意思。
他以為這兩人不對付,成親是強人所難,敢情裴曜這小畜生早看上長夏了。
年少時親眼目睹過一場慘劇,他生怕兩人反目成仇,沒想到是自己多此一舉。
長夏被裴曜哄騙着占了便宜,确實不能往出嫁了。
沉默好一陣後,陳知揉了揉額角。
他一腳踢開地上的木棍,冷冷瞥一眼裴曜,轉頭又對長夏說:“回你屋裡。”
長夏不敢不從,猶猶豫豫看一眼裴曜,起身回了屋。
裴曜眼看着長夏房門被鎖上,有心想為長夏辯解幾句,又不是長夏的錯,可他心知自己開口隻會火上澆油。
陳知沒了去買肉買豆腐的好心情,回屋之前撂下一句話:“敢起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日頭沒有晌午那麼曝曬,但依舊熱得人汗流浃背。
裴曜跪在院裡,嘴唇幹燥不已,臉上、身上的傷漸漸又腫又痛,難受無比。
他沒敢動,隻悄悄揉兩下膝蓋,複又跪下去。
還好,長夏進屋了,不然非得曬蔫。
老黃狗和白狗早在陳知發出第一聲怒喝的時候,就吓得夾尾巴縮進牆角。
後面更是看到裴曜挨揍,動靜太大,兩隻狗不至于吓得打顫,但也不敢往人跟前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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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金花和裴竈安一回來,就看見大孫子跪在院裡,左邊臉腫起來,印了個十分清晰的巴掌印。
老兩口平時疼孫子疼得緊,可一看這架勢,都沒敢立即讓起來。
窦金花滿眼心疼,見西屋沒動靜,連忙悄聲問:“怎麼了這是?”
裴曜自己也說不出口,摸摸鼻子有些窘迫,含糊道:“阿奶,沒什麼,就是做錯了事。”
窦金花默然,心道犯點小錯不至于這樣。
裴竈安卸了柴火,一邊将柴火攤開晾在柴堆前,一邊聽着這邊,眉頭緊皺着。
“跪多久了?”窦金花再次悄悄問。
裴曜擡頭看看天色,快半個時辰了,膝蓋和腿腳都發疼發麻,好在還受得住。
見大孫子不吭聲,窦金花心裡打突突,究竟怎麼回事。
裴竈安見孫兒嘴唇都起幹皮,臉上又是傷又是汗,他擰着眉開口:“行了,能有什麼天大的事,值得這樣,起來吧。”
裴曜沒敢動。
陳知從西屋出來,一邊走一邊高聲道:“爹,娘,我管教兒子,你倆不幫着也就算了,反倒說這些助着他,他素日裡被你們慣得無法無天,再不管管,隻怕要鬧翻天了,到時你們讓我管我都不管。”
見兒夫郎強硬,說話夾槍帶棒的,又看裴曜動都不敢動,和平時理不直氣也壯的模樣大為不同。
老兩口明白過來,想來這回犯的錯不小。
裴竈安嘴唇動了動,聲音弱了下去:“再有什麼事,傷了臉,又跪了這麼久,他也知錯了。”
陳知冷笑道:“好啊,你們讓他起來,以後,這家裡大事小情就交給你們了,我一概不管!”
“阿爺。”裴曜悶聲說道:“不必為我讨情,我确實有錯處。”
裴竈安不再說話了。
沉默一會兒,窦金花嘴唇嗫喏幾下,才張嘴:“到底發生了什麼,好歹讓我們知道。”
陳知惱道:“我沒臉說,你們問他。”
說完他就回屋,砰一聲甩上門。
裴竈安眉頭皺起來,窦金花又低聲問了一遍裴曜。
裴曜這會兒也沒臉說,隻道:“阿奶,别問了。”
一個兩個死活不張嘴,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窦金花向來話少心寬,見狀也不逼問了,隻進竈房拿了個碗,倒了一碗溫水遞給裴曜,悄悄說:“快,喝兩口。”
裴曜渴極,端起碗就喝了個幹淨。
他想起長夏,進屋後再沒發出什麼動靜,就算屋裡有茶壺,不知道喝沒喝完,他壓低了聲音開口:“阿奶,你從窗子裡給長夏送些水。”
窦金花這才看見長夏屋門被鎖上了。
一個跪着一個被關進屋裡,老兩口不知孩子都犯了什麼錯,但眼下看出了嚴重性。
窦金花敲了下長夏的窗子,隔着窗小聲說:“長夏,屋裡還有水沒,奶給茶壺添些。”
窗戶從裡面打開半扇,露出長夏哭過的臉,眼睛紅彤彤的。
到底是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和裴曜皮糙肉厚不一樣,見他這麼可憐,窦金花心裡一緊,連忙道:“别怕,爺奶都回來了。”
聞言,長夏眼淚啪嗒又掉下來。
“哭什麼呢,有什麼事,跟奶說。”窦金花連忙安慰他。
長夏搖搖頭,抿着嘴巴也不敢說。
窦金花無奈,隻能給他茶壺添了水,再沒詢問。
長夏的窗子關上了,裴曜收回視線,垂下腦袋有些自責。
裴竈安蹲在屋檐下抽煙袋,眉頭始終不曾松開。
窦金花在擇菜,好半天都沒說話,一臉的郁悶不解。
直到陳知再次出來,裴曜才得以踉跄着起身,揉了好半天膝蓋。
長夏屋門打開了,但他隻在門口望一眼,沒敢出去。
知道他臉皮薄,陳知真真是恨鐵不成鋼,膽子這麼小,偏偏一聲都不知道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