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淅本打算買點感冒藥，但觸感空空的口袋提醒他手機已經被沒收了。

于是漫無目的地踩着銀杏樹影子在路上閑逛，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刹車聲劃過幹燥的空氣。

他循聲望去，一個國字臉滿臉胡茬的啤酒肚大叔跨在紅色雅迪上，嘴裡嚼着槟榔含糊不清地吼：“你沒長眼嗎？！這麼大個車看不見嗎？”話音未落便擰動把手揚長遠去。

路邊掉漆了的小三輪側翻，鐵制廢品，紙皮礦泉水瓶淩亂地鋪了一地，一看就知道是為了緊急躲避剛剛高速擦過的電動車。

穿着褪色工裝的大叔正撐着車身試圖站起來。

嚴淅趕忙跑過去扶他一把：“叔您沒事吧？”

“我沒事。”大叔一邊揉腰一邊僵硬着彎腰撿東西。

“我來幫您。”嚴淅先幫忙把車扶正，然後把東西撿起來放回車裡。

大叔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麻煩你了，小夥子。我這老腰不中用，撿東西有點費勁。”

“小事，不麻煩的。”收拾起來很快，他把三輪車鐵栓扣上，拍了拍手。

大叔打量幾眼他的校服，爽朗地笑了起來：“你也是一中的？你們現在還沒放學吧？”

嚴淅摸了摸鼻子：“我請病假了。”

“哦，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大叔想起了什麼，臉上笑意更濃，聲音裡帶着幾分自豪，“我兒子也是一中的，還在重點班呢！”

“那很巧了，我也是5班的。”

“那你肯定認識，他成績可好了——”話到嘴邊卻又猛地收住。他兒子本來就嫌棄他，要是讓他同學看見這副樣子，兒子肯定會生氣，就哈哈糊弄過去，“也不見得認識，可能不是一個年級，你們學校成績好的可不少呢。”

說完大叔踩上三輪車：“謝謝你了，小夥子。”

“舉手之勞。”嚴淅笑着擺擺手。

大叔騎上車卻怎麼也蹬不動，原來是鍊子松了。

嚴淅說：“我幫您推去修吧。”

大叔擺擺手：“沒事，你快去忙你的吧，這點東西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他堅持自己推，但由于剛剛被撞了一下閃到腰，推起來有些吃力。

“我幫你。”嚴淅堅持搶過車。

“真不用……”

“順路的事。”

去修車的路上，大叔又一路念叨着兒子，說他以後肯定比自己有出息，能考去大城市。

他說起兒子時眼睛都亮了，嚴淅看着有些愣神，又有些失落，他什麼時候才能被這樣肯定。

送到了修車鋪，嚴淅就離開了。

天色漸晚，校門方向的亮起零星的路燈，他才想起自行車還在學校，沒有自行車他根本回不去，于是有打道回學校。

他在校門口遊蕩了一會，等着開校門進去騎自行車。最後一道鈴聲響起，一兩個男生飛出來，接着便一群人從學校大門傾瀉而出。

他走進教學樓下面的車棚，剛好碰見下班的付鑒知。

“真的不是你把水潑在了吳其成衣服上？”付鑒知攔着他又想确認一遍。

“是我啊，您不也看到了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已經不重要了。”嚴淅表現得異常平靜，他知道，懷疑一旦産生罪名就已經成立。

但他已經還回去，這就夠了。

付鑒知對他的少年心性歎口氣。

“這次給你按病假處理，下不為例。”他拍了拍他的肩。

嚴淅看他離開的背影微微愣神，他沒想過付鑒知這麼寬宏大量放過他了。

“謝謝老師。”一陣晚風吹來，散入黑夜。

嚴淅感覺自己感冒又加重了點，本着能吃藥就不打針原則，騎去藥房又買了點三個九感冒藥。

晚上這個時間段很奇妙，活動将不再受到任何拘束，是成年人的療傷夜，學生的星期天。

季識哼着歌，一想到逃課的嚴淅明天就會被拎去國旗下念檢讨，就忍不住想笑。

他盤算着要趁機把他的檢讨換掉，是換成情書還是小|||黃|||文切片他還得取舍一番。

他把車停在樓下，還沒到家門口就聽見了家裡的尖銳争吵聲。

“你個死婆娘，讓你别打牌你不聽，現在輸的我連好點的老糟燒都喝不上！”

“要不是你去賭博輸了壞了家裡的風水我至于輸嗎？！”

緊接着便是哐哐一陣動靜，不知道又是什麼打翻了。

季識擰開家門，一個小闆凳被踢飛到他腳邊。他不耐煩地把凳子踢回去，把門摔關上。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一滞，兩個人各自坐在沙發一端。

“兒子，你回來了？”季識媽媽率先打破沉默，語氣裡帶着幾分讨好，“要不要吃點夜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