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裡還有菜,你熱了還能吃。”季識爸爸也開口。
“不吃。”季識冷冷說出兩個字,目視前方,徑直回到自己房間,鎖上房門。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兩個人又你死我活地争了起來。
“家裡你是一點也不管,就知道賭博,一個小時輸兩千!兩千呐!這麼多錢都夠我打一晚上的牌了!”
“你還有臉說我?要不是你挪動了我的招财龜,我們早就錢生錢,早就已經發家緻富了!”
許琇女士突然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道:“你吼什麼?難道又想讓兒子聽見你在賭博?”
房門的争吵變成了他們自以為的竊竊私語。
季識戴上耳機,将搖滾音量調到最大,把這一切隔絕在外。
他太清楚了,隻要自己摻和進去,就會被拉去當和事佬,評判誰對誰錯。偏袒任何一個,另一個就會鬧離婚,覺得自己生了一個白眼狼。況且根本會聽他的,不過是安靜一陣子,等手頭活一點又會送進賭場。
去年冬天老媽舉着菜刀說要離婚時,老爸正把他的補課錢壓在了賭桌上;上個月他爸鬧着跳樓事,老媽正在牌桌上連莊七把。
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第二天,季識等着廣播,卻遲遲沒等到嚴淅的通告,卻收到了趙競忠的緊急通知:“所有班級,今天大課間加第三節課進行全校衛生大掃除。”
“耶——”各個班級裡傳來歡呼,書都被合上,積極地開始行動。
“為什麼突然搞衛生?”有人問。
“不知道啊,聽說有領導突襲檢查。”
“大家先不要吵。”劉仁德過來調遣,“班長來把課表換了,黑闆上的課表擦了重寫,下午隻能寫三節課。”
“所有的課外輔導資料全部收起來,要是有人問你們有沒有訂資料要怎麼回答?”劉仁德統一話術。
“沒有訂——”
“是我們自己買的——”
“因為我們太想進步了——”
衆人拖着尾音,松松垮垮地回答。
劉仁德聽見回複十分滿意:“就是這樣回答,不要有壓力,我們都是實話實說。”
“那我們還能用周報擦玻璃嗎?”有人問。
他們平時擦玻璃擦瓷磚都是用周報,那玩意不容易破,還自帶清潔碳。
“能吧?”衛生委員說,“這樣才能讓領導看見資料真正的用處。”
除了高三隻需要打掃自己教室外,其他年級的同學不僅需要打掃清潔區,還需要兼顧很多空教室。
嚴淅和王濤正在給實驗樓拖地。
王濤忍不住好奇:“你昨天晚上把水潑吳其成臉上的樣子真是解氣,你是不知道把我們都羨慕成啥樣了。”
“有嗎?”
“有啊!”王濤覺得他的英雄事迹可以被計入校史了,越說越興奮,“你是不知道我們被打壓了多久,那孫賊天天跟個監控一樣,狐假虎威。”
“嗯。”嚴淅低聲應了一句。
“晚自習校外是個什麼樣?你都去幹了些什麼?”他忍不住好奇。
這時吳其成端着一盆拖地要用的水,聽見他們的對話手不自覺地捏得發白。
他要說什麼?說昨天晚上遇見一個收破爛的是他爸嗎?
吳其成已經想象出待會他高高在上的神色了。
昨天晚上他看着停在院子裡的小三輪,沒忍住問他爸:“你怎麼又蹬這個破車?”
自從換成電三輪後這個鏽迹斑斑的破三輪已經很久沒用了,要不是他不好意思推出去早就給賣了。
“我那三輪車有幾顆螺絲崩了,修車師傅說型号有點老,重新配還需要一些時間,我就先用這個應付着。”
吳爸見兒子關心自己笑着解釋,“我去廠裡拉了些廢鐵,賣不少錢呢!”
吳其成說:“沒有車你就休息幾天,你自己身體沒點數嗎?别到時候又累進醫院了。”
“沒事,我身體好着呢。”吳爸拍了拍自己,然後又興緻沖沖地跟他分享今天的遭遇,“今天我車不小心翻了,有一個你們學校的小夥子還過來幫我。”他感慨:“現在的孩子真是熱心腸,我聽着好像還是你同學呢!”
吳其成抓住重點反問:“你告訴他我是誰了?!”
那個時間段在校外晃悠的就隻有嚴淅。
“沒……”吳爸剛想解釋,臉上的笑容就被被憤怒取代,“說了又怎麼了?我就這麼遭你嫌棄?”
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砰”地甩上門。
吳其成煩躁地把書包仍在床上,砸在木闆床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床上大紅色的老土牡丹自顧地盛開着,此刻正得意地嘲笑他像個小醜。
他忘不了那天中午,嚴淅正在跟朋友讨論限量球鞋時他不經意斜睨過來的眼神。
飽含着嘲諷,輕蔑,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他和他一身環衛服的老爸。
看穿他的敏感,他的心虛,他的自卑,就像在看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