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桉晚間回來後繞路去了甯釋槐卧房，從窗戶翻進去才發現這人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燈也不開，背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看起來寂寥無比。

安桉故意将關窗戶的聲音放大了些，那個背影還是一動不動，安桉微微挑起眉，走到甯釋槐身後，背着手彎下腰将臉湊到他旁邊：“怎麼一點警戒心都沒有，就不怕有人從背後把你一刀抹了？”

甯釋槐轉頭看着安桉的眼睛：“我知道是你，你不會。”

“你怎知是我？又怎知我不會？”

甯釋槐看着安桉右眼角的紅色淚痣，不自覺往前湊了湊：“我就是知道是你，也就是知道你不會。”

在兩人鼻尖快要靠到一起時，安桉紅着臉站直身子，轉身想去開燈：“借口，把後背和信任随便交予他人，是很不明智的選擇。”

“沒有随便，而且，你又不是他人。”

安桉開燈的手一頓，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開燈，站在不遠處轉過身，借着夜色看着沙發上的甯釋槐，那人一臉坦然真摯。

正欲開口，又聽到他說：“而且，你剛剛不還轉身背對我，不是把後背交給我了？你就很明智了？”

“你可打不過我，再說，我何時說過信任你。”

甯釋槐微微低了低頭，安桉沒有看清他的神色：“也是，你又不信任我......”

安桉微微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你看過你母親了嗎？她還好嗎？”

“......”沉默了片刻，甯釋槐歎了口氣：“睡了一下午了，我連她面都沒見到，剛從她卧房門口回來......”

“還沒吃飯吧。”

“嗯......”

“走吧，帶我去你的小廚房，我做給你吃。”

“煮雜鍋嗎？”

“你想吃這個？”

“沒聽說過，看你給小白他們做，有點好奇。”

甯釋槐帶安桉去了自己的小廚房，自己煮了一鍋水後擇了些蔬菜和雞蛋，甯釋槐在旁邊淘米，待水微微冒泡後，下了些豬油，又像撒花似的往裡放了些調料，再拿着勺子攪動，安桉瞥了眼身旁的甯釋槐：“看什麼呢你？”

“這個就是湯嗎？”

“對啊。”

“啊？湯不是用骨頭和肉熬的嗎？這個不就是摻了豬油和調料的水嗎？”

“那叫高湯，要是熬那個，你得明早上才能吃上了，這個快些。”

甯釋槐随着安桉走過去幫他一起擇菜。

安桉看了眼甯釋槐道：“大夫來看過嗎？”

“嗯，看過了，說是日日月月的傷...還拖了很久...我母親她...一直有腿疾......”

甯釋槐低着頭還是能看出這溢出來的愧疚和憂傷，擇菜的手都慢慢停了下來，安桉正想說些安慰他的話，甯釋槐又突然擡起頭，剛才的憂傷被他隐藏了起來：“來的那位大夫姓葉，你知道姓葉的大夫嗎？”

“我知道兩個，一個是葉自天，另一位是妙手醫館的葉妙心大夫，就在杜鵑家附近。”

“對，就是她，你知道她是誰嗎？”

“醫術很高明，但是沒有交涉過，隻是聽說她拒絕過一個奸商的重金求醫，經常對租界裡收入微薄的病人免診金，而且，她是庸醫葉自天的親姐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斷絕關系往來了，連帶着周邊所有親戚朋友。”

甯釋槐微微睜大了眼：“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安桉拿着白菜葉敲了一下甯釋槐的頭：“這是和你一樣人人贊揚的好人，街上哪都能聽到，你被保護得太好了，一問三不知。”

甯釋槐撇了撇嘴，安桉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甯釋槐想了一下，開口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去的那家小醫館，裡面那位林大夫？”

“當然記得了。”安桉皺了皺眉，不知甯釋槐在問什麼廢話。

“他...是不是叫林硯慈？”

“你怎麼知道？”安桉微微訝異了一下。

“葉大夫告訴我的，她還問我林大夫最近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娶親。”

安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微微張了張嘴：“原來是她......”

“啊？你說什麼？”甯釋槐拿起一個小土豆削皮。

“我說，快一點，要下食材了。”

安桉起身将擇好洗淨并切成塊的食材拿到了鍋邊，沿着邊緣将食材一個個丢了進去，食材入水的“咕咚”聲在甯釋槐聽來悅耳極了，自己也拿着小土豆過來，站在安桉身邊直接扔了進去，土豆順着弧線準确的砸進鍋中心，濺起來的湯水全部無誤的灑在了安桉身上。

“......”安桉轉頭看着手還停在半空的甯釋槐，一臉無語。

甯釋槐悄悄看了一眼安桉，慢吞吞的學着安桉的樣子将剩下的土豆沿着鍋邊放下去，“咕咚”聲并不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