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昭韻宜開口,吳蘭嵋接着,一副俨然吩咐的口吻:“再有七天便是老夫人六十大壽。”
她絮絮叨叨:“老人家辛勞一輩子,我想着宴會定是要風風光光辦的,萬不可叫人看輕了去,再者……”
“夫人— —夫人— —”
外面突起嘈雜聲,婢女鬓邊起了薄薄一層汗,小跑着進來,臉上揚着笑。
話驟然被打斷,吳氏心頭不順嘴角徑直平下去,就聽丫鬟神情激動接着:“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模棱兩可的話,叫人聽不明白。
楊嬷嬷白了她一眼:“什麼回來不回來!?夫人面前也不站穩了再說!”
茶水晃漾,放得更涼,昭韻宜合上賬冊,素玉将其收好。
婢女亢音下一瞬揚起來,落進衆人耳裡,驚起千層浪:“世子爺,回夫人,是世子爺,世子爺回來了!!”
“當真!”吳蘭嵋一下子站起來。
婢女使勁點了點頭:“方才到的,離瞳嘴嚴才派人來提,現下世子爺往老爺書房去了。”
吳氏苛刻嚴肅的面上肉眼可見起了笑意,楊嬷嬷随即賀上幾句喜慶話,衆人擁着吳氏便往外邊走。
臨到門口,經她提醒,吳氏想起自己喊人來的目的。
“老夫人壽宴的事兒,就交給你去安排。”扭頭朝桌邊站的昭韻宜匆匆撂下這句,吳氏便着急忙慌向外去了。
一大幫子人呼啦離開,屋内瞬間清靜下來,等院外也靜了,主仆二人埋頭向外走。
“大少夫人— —”
臨近清心院的路上,昭韻宜被一人叫住。
是侯爺裴慶身邊的薛姨娘。
……
清心院。
過去接近兩個時辰,世子回來的消息直到現在也沒人來傳禀。
素玉在檐下張望着,可半天也未望見有人過來。
若不是她們恰好在侯夫人房内,想必世子回了的事怕是連半分都無處得知。
素玉不由得如此想,可身為奴婢,她到底不好多說什麼,也明白即便說了,除讓昭韻宜憂心外也不會有什麼實際用處。
她垂頭正要回屋,卻忽瞥見臨近院前的一行人。
竹簾掀開,光束倏地撒進來。
“夫君。”
待看清門坎處的人,昭韻宜放下手内東西,起身走到裴庭身邊。
裴庭玉冠束發,盤口一絲不苟地扣縛在身前,見她垂頭快步過來,輕“嗯”了聲。
婢女小厮退了出去,裴庭視線虛落在昭韻宜方才擱在小榻,隻繡了半張的繡面上。
昭韻宜端來杯茶,放在桌邊木盤旁,裴庭聽她輕聲問:“夫君一路可還順利。”
“嗯。”
又問:“回來時可曾用過膳?晚間想吃什麼,妾好去準……”
“用過了。”聲音淡淡的,似帶着外間冷風,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
昭韻宜便住了嘴。
屋内一起用物井然有序,瞧着便是被細心打理過的樣子。
裴庭視線在屋内轉了一圈,将昭韻宜話音打斷,目光算切實落在自己這位三月未見的夫人身上。
女郎裝扮素淨,離他兩步遠站定,夕陽透進來,浮越的光輝照亮她半面側影,讓裴庭足以看清她身上的衣着。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喜豔色。
裴庭收回了視線。
“晚些時辰我要出去,回來換身衣服,不必等我。”默了會兒他說出這趟回院落的目的。
昭韻宜點頭,擡手去幫他解衣襟處的紐扣,剛觸到領口,被裴庭伸手擋住。
他幾乎頃刻轉開臉,拂開身前那雙手,甚至往後退去半步。
“我自己來。”
昭韻宜沒有堅持,收回手福身默默退了出去,待到外面,她這才發現院内多了許多家丁。
她望了眼緊閉的門扉,身邊似乎還圍繞着方才嗅到的那股餘香。
引覓香雅淡濃烈,乃時下最盛極的淨軒樓才獨有的香料,而那兒,也是京内最名副其實的煙柳之地。
……
夕陽散去,夜幕來臨,結束一整日的疲倦,支起紗簾,人們逐漸進入夢鄉。
然而,距甯伯侯府五公裡外的皇宮境内,四周環繞的肅穆之氣卻與這份甯靜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