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直白,說得話也太過直言不諱,見他望過來,竟也不躲閃,無所顧忌的一直盯着他看。
昭韻宜見他可能說的第一句,淩郁想過很多種,可唯獨不曾料到會聽見這樣一句。
她竟如此念着他嗎?
那是不是便能夠證明,她心裡是有他的,她……願意待在他身邊。
淩郁松開手中的茶杯,放其落回桌面,垂下眼,裡面俨然有了零星笑意,卻不怎麼明顯。
昭韻宜還等着他回應,就見他轉而看向了殿外,宮女重新入殿,然後,她的面前便多了一個盅碗。
掀開蓋子,裡面還冒有陣陣熱氣。
淩郁似看出她眼中疑惑,淡薄的眉眼一如既往,隻稍微錯開了點。
“梨湯,喝吧。”
“……”
昭韻宜眸子亮起來:“謝陛下!”
“……嗯。”
昭韻宜低下了頭,這個角度淩郁足以看清她濃而密好似鴉羽般的睫毛。
禦膳房的廚子拆解菜式的速度很快,那湯端過去才半日,他們就能做出味道一模一樣的來。
對這個結果,淩郁還算滿意,一手搭在圈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叩着手柄。
喝完湯,困意突地上湧,昭韻宜掩着繡帕輕輕打了個哈欠。
淩郁注意到,不經意問:“今天都做了什麼?”
“回陛下。”昭韻宜看過去:“哪裡都沒去,就在殿内待着了。”
淩郁微微擡眸,昭韻宜半邊胳膊搭在桌面上,另一隻攥着巾帕的手緩緩落。
她聲音很平靜,面色尋常,可淩郁卻莫名覺出絲委屈的意味。
“怎麼了?”于是他問,聲音依舊是平靜的,卻使人莫名察覺出一絲緊張的意味。
昭韻宜訝異地擡頭,嘴巴動了動,卻被橫插進來的腳步聲打斷。
小太監拖着半邊淋濕的身子,頭垂得很低站在離二人不遠處。
淩郁聲音壓得很低:“何事。”
“回陛下,雨勢漸大,現在宮道積了水,奏事處派人來請示陛下來,問今夜的召見該安排在什麼時候。”
雨聲滂沱随小太監的進入而充斥在殿内。
“散了。”
“是。”
聲聲雨滴激蕩,足以見得外面确實下了很大的雨。
“可曾帶傘?”
昭韻宜正憂愁待會兒怎麼回去,耳邊傳來他的問,随即搖了下頭。
雨下得這樣大,若出去定然是要被澆透了的,衣服沾了水,濕哒哒的,肯定會黏在身上。
養心殿備的東西一向齊全,她隻借一把傘,陛下總不會那麼小氣。
昭韻宜正想着如何才能不經意提起這個話題,就聽陛下先問了。
“陛下,臣妾待會兒可以……”
如此時機,昭韻宜順勢開口,話未說完便見帝王點頭。
“嗯,留下吧。”
外面雨勢那麼大,她想留在這裡也合情合理,他總不能連這點小小的請求都不答應。
昭韻宜隻是想借把傘,可事情顯然朝她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
她默默咽下自己沒說完的後半句,同時掩去了藏在眼内還未浮起的驚訝之色。
昭韻宜自然清楚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她今夜要侍寝了。
……
陛下突然轉性,翻了攬阙宮那位昭美人的牌子。
這個消息如雨後春筍冒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後宮。
“呸!狐媚子!”
得知消息,蘇念蓉狠狠淬了聲,前來送茶水的宮女又遭了殃,不止是她,這一夜,數座宮殿逐漸起了躁動。
羅輕黛坐在梳妝台前,最先得到這一消息。
“娘娘……”
殿内隻餘二人,銀香欲出聲安慰,就見羅輕黛站了起來。
“早晚罷了。”很是平靜的聲音。
有關侍寝的事羅輕黛心裡早早就設想過,從得知帝王三番兩次去往攬阙宮,她便料想過會有這一日。
何況陛下寵幸嫔妃,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
可聽到消息時她還是不受控制頓了下,不是震驚昭韻宜侍寝,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一天。
三年了,後宮沉寂了這些時候,熱鬧些倒也無妨。
她摘掉手上的護甲,放在妝奁台面上,吩咐銀香準備熱水。
……
大雨傾盆,雨水順着瓦梁不停往下淌。
豆大的雨珠砸下來,打在屋頂突起的飛檐上,守夜的宮人站在與飛檐相連的連廊下,被地面迸起的水花濺濕裙擺,無聲往裡面退去半步。
吹了燭火,隻留有一盞燈燭照徹,屋子内顯得更加漆黑。
宮人輕手輕腳退了出去,殿門一關,隻餘滿室的黑暗與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