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柳沾沾自喜,昭韻宜與素玉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視線内看出無語二字。
“小主,陳正守到了。”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聲通禀,後面跟着的人進來,朝主位上的人請安。
每隔三日,陳正守就會前往攬阙宮請一次平安脈,為更好幫助昭韻宜恢複記憶。
請脈時不宜有雜音幹擾,是以,孟柳自然而然被‘請’了出去,由兩名宮人陪同送至攬阙宮宮門外。
把完脈時,恰好過去半盞茶的時間。
“回小主,這次的藥湯裡加了活血化瘀的丹參,對小主的病情應該會有幫助,此類參種藥效溫和,即便沒有起效,也不會對小主貴體造成損傷。”
“有勞陳正守了。”
“臣不敢,都是臣該做的。”
跟來的藥童收拾好桌上用物,把它們一一放進木箱。
箱子角落處放了捆香,上面綁有紅色絲線,包裹它的蕃紙似乎松了,它因此露出來,在瓶瓶罐罐的木箱中顯得格格不入。
“那是何物?”
昭韻宜瞥見,順嘴問道,就見陳正守臉色瞬間變得嚴肅,還斥了那藥童一嘴,命他趕緊仔細包好。
關于那香的事,其實也用不着特意隐瞞,畢竟宮内幾乎人盡皆知。
昭小主既然問,陳正守如實開口:“回昭小主,是要拿到養心殿的。”
那就是給陛下的了,既放在藥箱,便不是普通香柱。
“陛下生病了嗎?”昭韻宜焦急問。
昭美人失了憶,不記得這些也正常。
“算是吧,陛下常年患有失眠之症,以前這香料還有些作用,可最近幾個月倒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陳正守的擔憂昭韻宜全部看在眼内,她了然點頭,兩人也傾身退下。
……
夏季的天說變就變。
幾陣強風刮過,地面的光層層消散,朝着道口移去,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轉瞬就烏雲密布,雲層積壓,近似黑暗的深灰。
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一滴一滴砸在梁背脊頂,水花迸濺,浸透了青磚紅瓦。
此刻養心殿内,氣氛格外壓抑。
每逢陰雨天,養心殿的差事便格外難熬,宮人走動也變得更為小心謹慎。
小太監胳膊止不住的抖,屏氣凝神把手中端着的安神湯放在桌邊,卻因太過緊張,沒注意被竹筒勾住的衣角。
他往後退,連帶着那高高一摞的竹筒砸在地面。
哐當— —
大殿中的寂靜便被瞬間打破。
帝王擡眸,一雙幽暗的眸子掃過來,直直壓得跪地的小太監喘不過氣。
侍衛進殿,把人拉了下去。
天色昏沉,殿内的燭火接二連三亮起來,全德福候在台階下,朝外面望了眼,隻盼這雨能夠早些停下。
再一擡頭,看見回廊站着的身影,他快步走過去。
聽完太監的話,全德福垂眼想了片刻,轉身回到殿内一字不落地轉述。
他颔首,靜靜等待着那人答複,帝王的聲音卻比他預想中響起的更快。
“宣。”
“是。”
……
來人跨過門檻,身影完全進到大殿之内,全德福自覺退了出去,同時關緊了兩側殿門。
“臣妾參見陛下。”
昭韻宜行過一禮,下一瞬便聽見帝王的聲音:“去裡邊等着。”
昭韻宜扭頭,看見與書房相連的内室,除了那處,再沒有其他地方。
應了聲,昭韻宜踱步走進去。
軒窗開了條縫隙,幾縷風從那裡飄進來,吹走了陰天給殿内帶來的悶熱。
八角梵琅蟠芝台上的燭火晃漾,燈芯染着暖黃色的光,大片聚在一起。
昭韻宜一路走過來,裙擺不免沾了些雨水,濕哒哒的黏在一處,讓昭韻宜很是不舒服。
她向側後方擺着的屏風望去,她的視線裡,隻能看到一角書案。
這燭台處于拐角,她也是繞了個彎才拐進來,如非特意湊近,是絕對看不到的。
方才起身時昭韻宜還趁機向上了瞄眼,案上推了很多折子,何況陛下又讓她到這裡等,無論如何,都需要等上些時間。
燭台前擺了張矮桌,桌前有兩方蒲團,昭韻宜看過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朝燭台的方向湊近,一臂遠停下,剛剛好的距離,足夠用了。
不到半個時辰,衣角也差不多烤幹了,恰在此時外間傳來動靜。
昭韻宜轉正身子,宮女越過屏風走到她跟前:“昭小主,陛下請您過去。”
淩郁坐在靠窗的位置,昭韻宜由宮女引着走過來,在他對面落座。
那目光熾熱,讓淩郁想忽視都難。
手中端着杯茶,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人:“……怎麼突然過來。”
昭韻宜緩緩開口,說出的話卻讓男人有片刻的怔愣。
“臣妾三日沒有見到陛下了。”
“臣妾思念陛下。”
噼啪— —燈芯燃跳,折裂驟斷的一絲脆響。
女郎半托着腮,并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