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韻宜因病暴斃身亡,聽到消息之初,裴螢自然不肯相信,她不信自己的嫂嫂就這樣死了,何況一日前她們還分明還見過。
裴螢知道族人都不喜歡昭韻宜,也清楚他們為何這般,不過是因着當初落水,自覺失了顔面,他們的漠視就像一個漩渦,日積月累,無聲裹挾到但凡得了點薄勢的人就想去踩上一腳。
裴螢讨厭他們這樣,何況當初在祠堂她的嫂嫂分明解釋了的,是他們糾結來糾結去,最後還是不肯放人離開。
少夫人屍首停在靈堂,卻禁止任何人靠近,不過幾日便匆忙下了葬。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不明不白消失,還打着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裴螢不敢相信,這些族人怎能如此冷漠。
令她更心驚的,是她向來敬重的父母還有兄長,就連她們竟然也同這些人無異。
不過短短一個月,偌大的府裡她便再也沒聽人提起過少夫人名諱,她想去昭韻宜從前住的屋子瞧瞧,卻被依舊嚴令禁止。
幾日之内,所有人似乎便都默認了這個事實,少夫人因病身亡,無福薄命。
延廊下,裴螢被一人叫住,恍若未聞腳步走得飛快,轉彎之際被徑直攔住。
離瞳紋絲不動:“大小姐,世子喊您。”
前後沒了路,僵持下,裴螢跺腳面向空曠的院子。
裴庭走過來,她立即扭頭,聽他喊她的名字:“方才喊你為何無視,後院的花開了,你可有帶母親去看。”
郎中把脈留話,吳蘭嵋的病情不穩定,許因受了刺激,平日裡最好出去走走,有助病情康複。
裴瑩環手哼道:“我不要和你說話,這點事情也用不着你教!”
離奇的是,這次話落,她沒再聽見裴庭同往常一樣批評她不講禮數了,裴庭似乎也清楚裴螢為什麼生氣,一言不發站在那,四周空氣陡地沉下來。
裴瑩才不願意在他這兒受悶氣,轉而瞪向離瞳:“給本小姐讓開!”
“讓開!”
離瞳觀察着裴庭神色,橫在前方的手臂一松,裴螢徑直走了。
離瞳清楚裴庭近些日子以來的不易,想了想,道:“公子……大小姐她慢慢會理解的,畢竟夫人的事……”
“多嘴。”
“離瞳有錯。”他立即低頭。
最近甯伯侯府屬實發生了太多事,自聖上動怒削爵以來,這個府邸上下可謂亂得一團糟。
其餘三房又是個空架子,以往碌碌無為依附大房,活在庇佑下,現在看侯府落魄了,不但半點事頂不住,推脫來推脫去竟還隐隐有要分家的架勢。
裴慶和吳氏郁結在心管不得府務,經此一來,所有擔子全部堆在了裴庭身上。
那夜府内火光沖天,所有人忐忑不安跪在前院,夏季悶熱,他們簡直汗如雨下。
慌張的父母,遲遲不露面的妻子,裴庭早就發覺有異,待如潮的士兵退去,經三番逼問下他終于知曉了前後緣由。
其實也算不得逼問,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能說。
天蒙蒙亮,男人從書房出來,屋檐斜飛的陰影打在他眸色沉沉的一雙眼睛,離瞳擔憂迎上去,就聽裴庭冷聲下令,命他告知全府少夫人已于昨夜子時因病亡故。
世家大族有人去世,按規矩應禀明欽天監聆聽聖意再行送葬,公子遞上奏書,陛下聽後格外開恩,特派宮廷随侍協助以示安撫。
甯伯侯府上下感恩不已,從那以後府内亦禁止再提少夫人名諱,希望亡者入土為安,得以早日步入輪回。
昭韻宜進宮的事侯府知曉的人不多,離瞳因跟在裴庭身邊,成為了知道這件事的第四個人。
離瞳自然是震驚的,在他看來,昭韻宜性子随和對待他們這些下人也從來和善,作為妻子和兒媳沒有哪樣做得不到位。
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溫良賢淑的女子,到頭來,竟是落得如此令人難以啟齒的地步。
裴氏乃百年世家,向來最重禮數,可面對名勢二字,竟也會做出這等龌龊之事,屬實叫人不齒,脊背生寒。
後院的花開了,飄來陣陣花香。
裴庭負手往前,突覺腰部似被什麼咯到,他停下來,看見腕間那條閃着光的綠松石手串。
裴庭下午沒在府内,而是去酒樓參加了尚書府公子的誕辰,腕上的手串便是從那處得的。
宴會上聚了不少人,仔細數一數全部都能叫出來名号,公哥們聚在一起喝酒打鬧,總是逃不開議論些京城中的新鮮事。
便是從他們嘴裡,裴庭聽說了最近發生在宮中的事情,那事說來說大可大,說小也小。
陛下寵幸後宮,為皇族延綿子嗣,屬實再尋常不過,嫔妃間難免摩擦争鬥,陛下寵愛哪個妃子,自然對其多加偏袒,這些事情尋常,可發生在當今這位身上,屬實顯得太過罕見。
畢竟無人不知陛下無心女色,生性涼薄。
裴庭坐在尚書公子旁邊,那說話的公子就在不遠處,他聽對方打着酒嗝繪聲繪色地講,宮中那位美人是如何花容月貌,如何獨得恩寵,又是如何與陛下夜夜笙歌。
最後聽一人好奇問:“那位美人究竟什麼來頭,姓甚名誰,王兄可知?”
“這……倒是想不起來了,不過似乎是姓……姓趙,沒錯就是趙!”
“喲!和趙公子一個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