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察覺到她的異常,景恪順着她的視線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立在雪中的蕭淮之。
景恪不着痕迹地把蘇以甯擋在身後。
“蕭世子夜至此處,有何貴幹?”
蘇以甯還站在一節台階上,透過景恪的肩膀剛好能看見遠處的蕭淮之,那眼神裡的悲痛蘇以甯從未見過,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試探性開口:“蕭淮之?”
蕭淮之像是沒聽到景恪所言一樣,他的目光越過景恪,緊盯着景恪身後的蘇以甯。
“錦陽很擔心你,所以托我來找你。”
他聲音極輕,卻像是淬了冰,風卷起他散落的發絲,雪落在肩頭,而他隻是靜靜地站着,揚起一抹笑,眼底像是灼燒正烈的火場,灼痛了所有未出口的悲怆。
“蘇二姑娘正在同我賞月,好得很,世子可以回去了。”
說着景恪握住了蘇以甯的手,月光下二人看起來親密極了。
“多謝三殿下對我學生的照拂。”蕭淮之緩步走近,語氣溫雅,卻字字清晰,“可惜天色已晚,以甯,該回去了。”
“你的學生?”景恪喉間冷笑,“你不過是頂了一天,這夫子瘾還沒過夠嗎?”
“哦?原來殿下不知道。”蕭淮之再次越過景恪,微笑地望向他身後的蘇以甯,“也是,畢竟殿下才從宗正寺脫身,總有顧不上來的時候。”
“今日午間原負責給公主授課的張夫子因玩忽職守,已經被貶黜,而不巧,陛下把這個此事交給了我,在我選定新的授課夫子之前,太學事宜歸我所管。”蕭淮之的目光落在了景恪扣住蘇以甯的那隻手上,“所以,我現在來帶我的學生回去。”
他微微側首,看向隻露出半張臉的蘇以甯,嗓音低了幾分。
“以甯,過來。”
夜風忽緊,不知是因為風還是因為景恪的手正緊握着她的手,蘇以甯指尖一顫。
他們無聲的對峙着,蕭淮之的指尖甚至搭上了腰間的佩刀上,面色仍如平日那般平靜,眼睛卻暗的驚人,像是蟄伏許久的獸終于撕開溫潤的假面。
蘇以甯心中抖了抖,他竟敢對皇子亮刀?還是在這種随時會有人的地方!他瘋了嗎?
為了避免事态進一步惡化,蘇以甯掙脫開景恪,快速走向蕭淮之,又一把按住刀鞘,小聲道:“你瘋了?”
一直以為蕭淮之都表現得太過儒雅,以至于她都忘了蕭世子不是什麼素手不沾弓的文臣,而是個實打實的武将出身。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蕭淮之順勢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旁。
“好膽色。”景恪望着那被合上的一抹寒光,不退反進,“可你猜猜,明日禦史台的折子會怎麼寫?世子蕭淮之驟然暴起,意圖弑——”
“殿下!”遠處忻風迅速趕了過來,先是彙報道:“外頭來了好幾撥人,公主殿下和派人詢問您什麼時候回去,貴妃娘娘也派人來問了,還有——”
說罷他才看到眼前幾乎凝固的氛圍,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局勢,可蕭淮之臉上的冷意作不得假,忻風擺出蓄勢待發的待令狀态,仿佛隻要景恪一下令,他就會立刻拔刀。
蘇以甯恰到好處的打起圓場:“殿下,既然您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景恪眉頭微蹙,“你要和他走?”
此時還有一道嬌小的身影闖了進來,不管不顧沖到景恪跟前,“殿下!求殿下救救我家公主吧,貴妃娘娘要把我家公主活活打死了!”
景恪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認出那是跟在樂平身邊的侍女,侍女也在此時被景恪面若寒霜的模樣吓得一愣,閉上了嘴不敢再叫喊。
忻風猶豫片刻,小聲勸道:“殿下,主要是貴妃娘娘那邊也派人來了,看來是真的有急事。”
蘇以甯察覺到景恪可能又生自己氣了,心中不禁有些無奈。
她也不願二人上次鬧得不愉快後,再見面又鬧得不愉快,可她更不想把事情鬧大,她一點都不想知道究竟是蕭淮之武功更勝一籌,還是忻風和的刀法更利。
“殿下,貴妃娘娘和公主既然有事找您,以甯先走了。”
蘇以甯硬着頭皮重複道,也顧不得這句話會不會有些得罪景恪。
總歸自己剛剛才幫他一個大忙,他不能因為這點不愉快又是幾個月不理自己吧?
月光下,蘇以甯和蕭淮之的背影被拉的老長,景恪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侍女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求殿下......快些去救救我家公主,貴妃娘娘要打死公主。”
“死不了。”景恪心情似乎很差,面上浮現一層戾氣:“回去告訴柳貴妃,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去問安。”
“不、不一樣!這次是真的,貴妃娘娘發了好大的火,求殿下憐惜我們公主!”
忻風上前一步擋住侍女,“請回吧。”
侍女雖心有不甘,可看了看忻身上的佩刀,又看了看景恪的臉色,最終還是不敢硬闖,默默離開了。
待到所有人離開,景恪獨自回到馬車,他看了看身旁空着的位置,好半響才冷聲發問:“你放才說外面有三撥人?”
“是,還有一位是......”忻風猶豫了一下,“是皇後娘娘。”
“先去皇後那。”
“殿下不可,如果被貴妃知道您不去找她,反而去找了皇後,怕是要疑心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