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包廂門,岑父坐在主位帶頭舉杯,左邊坐着的是那個姓崔的總包,右邊位置空着,顯然是給他留的。
岑冬樾見衆人的舉杯動作,因為見他進來頓住,微微颔首後走到岑父身邊坐下。
聽着他們觥籌交錯間聊的那些冠冕堂皇話裡,盡是對岑父的捧高,就為了能順利拿下岑家這筆大生意,他有些後悔沒和夏成熠一起離開。
不光是他對他們的話題沒有一點興趣,還因為他能感覺到,夏成熠似乎在他遇到岑父的那個瞬間,不想被某些人發現她的存在。
不是岑父,是那個姓崔的總包。
江城他不熟,江城的建築行業尤其。
但從夏成熠的反應,他大概能猜到這個姓崔的總包,曾經在工作上為難過她。
還猜測着他們之間能有什麼過節,岑冬樾就聽見崔總包似是在對他說話。
“岑少爺在老爺子身邊長大,應該對老爺子相當熟悉,不知可否給在座各位提個建議?”
岑冬樾:“我在國外多年,哪還清楚爺爺喜歡什麼?不比我父親,一有空就回老宅探望爺爺,陪他老人家說說話、下下棋。”
剛回過神來,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隻能把話頭抛到岑父身上。
岑父對他的回答很滿意,臉上神色仿佛真如他話裡那般,和自己的父親關系極好。其實他清楚,自爺爺知道他出國的原因後,再沒給過岑父好臉色。
“老爺子嘛,鐘情的東西多年不變。”岑父說,“老宅這麼多年了,還一直保持着荊楚風格,老爺子也習慣了,肯定是不想有太多改動。”
其中一人問:“喜歡荊楚風格,怎麼找了個外國建築師負責,還是個女的?”
“老爺子自己選的。”岑父臉上滿是無奈,“他也不知道在哪裡看過那位成建築師的作品,又聽說她就是荊楚長大的,後來才去了國外,所以就選了她。”
另一個頭上秃得隻剩後腦勺有頭發的胖子,聽見成建築師的名字,臉上鄙夷一點不藏,說話還帶着嘲諷意味。
“姓成,荊楚人,還是個女建築師,怕不是成晨吧?”
岑父像是沒聽出那人語氣不對,點頭說:“對,就是她。”
秃頭胖子的下句話,果然如岑冬樾所料,不是什麼好話,甚至能隐隐聽出人身攻擊。
“我們以前合作過,年紀輕輕就很長袖善舞的一個女人。她在甲方、乙方、第三方裡,那叫一個吃得開噢!”
另一個黑皮胖子:“她剛開始時還不是裝矜持?結果她那第一任老公也是沒個屁用,老婆被非禮了都隻能打掉牙往下咽,最後還不是得靠别人擺平?”
“幫她擺平那人也是單純,他一給成晨把事情平了,成晨轉頭就出國了。”
“歸根結底她就不是什麼安份人,一個女人得多不要臉,才能換三任丈夫?别人賺錢靠努力,她多輕易,直接靠換老公就能做到!”
一桌人因為秃頭胖子的話哄堂大笑,岑冬樾卻笑不出半點,隻覺得有被惡心到。
提到成晨換了三個丈夫時,他腦子裡浮現出一張強撐笑容的沮喪臉龐。
是夏成熠在冰島酒醉裝蘑菇的樣子。
别人的選擇他無權置喙,無論這個成建築師和夏成熠有沒有關系,他還能在包廂裡多帶一秒,就算他不配做人。
剛想起身拔腿離開,就聽見那個崔總包說話,似乎還提到了夏成熠。
他按捺下跑路的心細聽。
崔總包玩笑似的說:“去年年底,我公司那事你們也聽說了吧?”
“我手底下一人,在酒桌上讓一女的給揍了,對方也是個建築師。這成晨要是有那女人的魄力,就算她揍的是我的人,我也得高看她一眼。”
秃頭胖子調侃道:“老崔,你高看人一眼又怎樣?最後還不是把人從項目裡踢出去了?人小女生多慘,聽說快半年沒活幹,最後還得給你們道歉。”
“說起來,我開年後就沒在項目上見過她,這硬骨頭沒去給你們道歉?”
“沒有!”崔總包收起笑容,“估計是背地裡用了成晨那套,後來SZ的老沈出面幫她擺平了。那小子也真是,見人長得漂亮點就急色,一點耐心沒有!”
話裡話外,沒有一點譴責下屬趁酒醉揩油行為的意思,倒更像是埋怨下屬辦事太過急躁,連累他得幫忙收拾爛攤子的意思。
岑冬樾放在腿上的手,因為桌上那些不着調的話緊握成拳。
那件事董宜珊在清吧裡提起過,聽着很大快人心,沒想到卻是這個結果。
他從前就清楚,一個女人想要到達和男人一樣的高度,不僅得比男人努力數十倍,還得忍受莫須有的流言蜚語。
所以他敬佩在職場上遇到的每一個女性。
就算是夏成熠把他當舔狗一樣玩,他有眼睛也能自主思考,他對她在建築圈取得的成就沒有半分懷疑。
絕不可能像他們說的一樣,通過不正當關系取得。
他盯上了手邊那半杯他一直沒碰過的紅酒,拿起就朝那位崔總包身邊走去,“崔總工,我們碰一杯,老宅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職責所在,岑少爺哪裡的話。”
話還沒說完,崔總包拿起酒杯剛準備站起,岑冬樾一下身形不穩,杯裡的酒倒了崔總包一頭,杯子也一下沒拿穩,哐啷一聲摔在了崔總包腳邊。
所有事情都發生在岑父身旁,意外灑出的紅酒也潑濕了崔總包的西裝。
未回頭,他就聽見岑冬樾道歉:“崔總包,真是抱歉了,是我不勝酒力一時沒拿穩,酒不小心就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