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吐出的每一個字,似是在攪動着她心髒的利刃。
“夏成熠,你玩我,我認了,我也讓你玩了。但我從來沒有把我們的關系當成一場遊戲,憑什麼你說結束就要結束?”
岑冬樾的雙手扣住了她的肩膀,臉上笑意蕩然無存,怒意在他的動作裡變得更加真切。
看她眸光閃躲,他握住她雙肩的力氣越發大,“你不能這樣!”
在她驚慌間,他語氣一軟,宛如哀求,“你不能這樣……”
像是害怕她又吐露出什麼惡言惡語,他搶先說:“我家裡是什麼樣,不是我能決定的。除了給崔總包使絆子的事,我的确去求了我爺爺,我成年之後就沒用過岑家一點。”
“那也改變不了你有個好爸的事實!無論我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在别人眼裡,我夏成熠就是在高攀你岑冬樾!”
岑冬樾被她說得無力反駁,雙眸閃爍着的光亮,如同碎了一地的玻璃渣,美麗卻危險。
話音剛落,夏成熠被擁入懷中緊緊抱住,岑冬樾在她耳邊呢喃着。
“不要分開,我不要分開,你不能這樣……”
懷抱溫暖如舊,差點動搖了她的選擇。
可理智喚回了她。
她從來就沒明白過,岑冬樾對她的堅定選擇源于何處。
是她會随着時光流逝的外在,還是她行為的不可掌控,又或者隻是他的一時興起。
真心轉瞬即逝,也瞬息萬變。
“岑冬樾,你松開。”
“不要!”
男人抱住她的雙手越來越緊,緊到她胸口已經隐隐發痛,頸間被一片柔軟貼上,觸感熟悉。
她立馬反應過來,扭動着身體掙紮,帶起車身一片不正常的晃動。
根本來不及反應這意味着什麼。
二人同時陷在對抗中。
電影屏幕昏暗,背景音樂越發淩亂匆忙,夾雜在宏大交響樂中的階級沖突,仿佛在災難降臨前一觸即發。
電影進程沒有因為他們的對抗而停下,他們卻不得不停下。
因為車窗傳來一陣淩亂的敲擊聲。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岑冬樾才松開了她,整理好衣領後降下車窗,一張暧昧嬉笑的中年男人臉龐出現,再往下,是一身保安制服。
中年男人瞥了二人一眼,揶揄道:“這是電影院,不是酒店!”
随後指着遠處亮着燈的建築,“那裡才是酒店,開過去也就五分鐘,連五分鐘也忍不了嗎?”
“謝謝提醒。”岑冬樾緊抿雙唇,車窗徐徐上移。
趁着空檔,夏成熠正要伸手拉開車門,卻在拉動的上一秒,鎖車聲響起,杜絕了她的逃跑可能。
“岑冬樾,開門。”她壓低聲音說,“我要回去。”
“這是在市郊,距離你家起碼十公裡。”岑冬樾陰陽怪氣道,“你要怎麼回去?走回去嗎?”
“對!”
伴随着她回答聲一起響起的,還有車子發動的聲音。
“安全帶,系上,我送你回去。”
也不知是因為被她傷得心如死灰,還是對她堅定的無奈,黑色路虎駛離電影院,穩穩開向她回家的方向。
一路上二人一言不發,岑冬樾看着前方,而夏成熠放空望向窗外。
路燈昏黃的燈光灑在行道樹上,樹幹隐沒在黑暗裡,飛速行駛中,眼前一排排行道樹,宛如抽象畫一般,被速度無情撕扯開。
像他們之間的關系。
在今晚被她親手撕碎。
這難道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是。
一定是。
車子穩穩停在了她家小區外,車門開鎖聲與岑冬樾漠然的聲音同時響起。
“到了。”
車裡晦暗不明,玻璃反射的昏黃燈光,親吻着她再也無法觸碰的側臉。
男人眉眼低垂着,搭在方向盤上的左手緊握成拳,像是竭力壓制着什麼,保持着二人最後的體面。
“岑冬樾,比起情侶,我們更适合當朋友。”她頓了頓,“當然,我們往後大概也沒辦法當朋友。”
他送她的手鍊被她在路上艱難脫下。
一個人解開一條手鍊真的很難,更難的是,她其實不想解開。
但她不得不。
“分開就分得幹淨些,手鍊還你,我落在你家的東西,都扔了吧。”
她沒有放在岑冬樾掌心中,而是放在了二人之間的中控台上。
“往後,你依舊是我要供起來虔誠高拜的甲方,直到我外派期滿離開。至于夏懷民,我已經在看房子,勞煩你再養它一陣,我搬家後立馬來接它。”
她努力壓下聲音中的顫抖,不讓岑冬樾發現她的不對勁。
直到她拉開車門下車,岑冬樾沒再說過一句話。啪一聲關上車門,黑色路虎加速駛入黑暗中。
直到紅色車尾燈消失不見,她提着的那口氣緩緩卸下。
戴了許久的海後面具霎時碎開,一抹看不出愉快的微笑出現在她唇邊。
還真是和以前一樣。
她從來不曾被堅定選擇過。
每一個出現在她生命裡的人,最後都不約而同離開。
真好,她又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