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熠挽着一個圓臉中年女人的手臂,不知在聊什麼,二人言笑晏晏,身後跟着的中年男人偶爾與她們搭話,中年男人身側站着一臉無奈的智域。
而這對中年夫婦的樣子,和智域隐約有幾分相像。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夏成熠已經見過她這個弟弟男朋友的家長了?
所以未必真的是高攀不起,也未必真的是厭倦了,她選擇和他分開,是因為要結婚了?
夏成熠說得對。
他真賤。
當時被堵被揍被她救了的恩情,他用錯題本還了;後來她在天台勸他的恩情,他用崔總包還了。
他們早就兩不相欠。
不被重視的堅持,就再無死守着的必要。
那天被夏成熠放在中控台的手鍊,一直被他留在中控台上沒動過。本來就是送給她的,也與她極為相襯。
既然她不要,那他也不要了。
後視鏡倒映着的男人的臉。
嘴角上揚,眼眶卻通紅,似笑又似哭。
車窗徐徐落下,窗外是一整片盛開着的月見草,粉色花朵簇擁在綠地之上,正随着微風,在陽光下惬意搖擺。
倏忽間,一點閃光在陽光下從車内躍出,直直落在了花簇間。
黑色路虎左尾燈閃爍着,下一秒加速離開了這片月見草花海旁,徐徐彙入車流中,直至遠得再也看不見蹤迹。
這一切,夏成熠全都看在眼裡。
她收回遠眺的視線,同時也松開挽着姑姑的手,“我東西忘拿了,你們先過去,我回家一趟!”
智域還沒來得及問她落了什麼,就見她直蹬蹬往小區裡跑。
他們還在原地一頭霧水,又見她從小區裡蹿出,一下跑到了馬路對面,一腳踏入花叢裡,彎腰似是在翻找些什麼。
能讓夏成熠這麼反常的,唯獨岑冬樾。
而他剛好知道夏成熠下午出門就是和岑冬樾一起,回來時就一副失魂落魄模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直到他爸媽來了才出門。
夏繁黎問:“智域,你姐不是說要回家拿東西嗎?”
他雖然也搞不明白夏成熠要幹什麼,但本能促使他開口幫她打哈哈,“我姐嘛,幹什麼總有她的道理!”
夏繁黎若有所思點頭,“也是。”
回過身撞了丈夫智鴻耘一下,“走吧,我們先去點菜。”
一家三口默契走進了不遠處的飯店裡,正好包廂的窗戶對着夏成熠翻東西的那片花海,他們也不擔心夏成熠能遇到什麼危險。
天色漸漸暗下來,模糊了花海裡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彎腰、翻找、起身擦汗、又彎下腰、繼續翻找……
智鴻耘看向窗外,對智域說:“去把你姐叫回來吃飯。”
智域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們落座已經快一個小時,雖說現在不過六月中旬,江城的溫度也初見國内三大火爐稱号的威力。
哪怕是在這種溫度下,以夏成熠的性格,她向來不達目的不罷休。
是他能叫得回來的?
就算是他爸喊他去幫夏成熠找,不是夏成熠主動開口救助,她能告訴他她在找什麼?
說起來,他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夏成熠主動救助。
他剛張嘴喊了聲:“爸……”
就看見包廂門被推開,夏成熠帶着沾了一褲腿的塵土坐下,拿起杯子喝水的手,指間還帶着未幹的水漬。
見杯子空了,智域連忙為夏成熠續上。
在包廂看了許久的三人,絕口不提自己看着夏成熠在花叢裡翻了許久的事,夏繁黎更是隻說讓夏成熠多吃點。
酒足飯飽時,智域才說起這突如其來的鴻門宴是為了什麼。
智域舉起杯子,試探道:“爸、媽、姐,我打算去滬市工作,你們會支持我的吧?”
夏繁黎對着夏成熠眉毛一挑,二人短暫的眼神交流間,不知達成了什麼默契。
就見他親媽舉杯與他碰了一下,“你都那麼大個人了,要去就去呗!”
他親爸智鴻耘更是過分,瞬間喜笑顔開說:“你這小子再一動不動,我都懷疑當初是不是抱錯兒子,抱回來養大的其實是棵樹,總不願意挪窩!”
“你們不擔心嗎?”
智域總覺得事情發展得不真實,就這麼順利同意了?
那他請的這頓飯算什麼?
算他自作多情?
夏成熠也碰了碰他一口未喝的茶杯,打趣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混不下去了,還不會自己回來?”
原本被智域當成是件天大事情的辭職換城市工作,就這麼草草落幕了。
他把爸媽送上回家的車後,才忽然反應過來,盯着一旁的夏成熠,開口就是笃定,“姐,你是不是提前和我爸媽說過這事?”
“你才反應過來啊?”
夏成熠沒好氣說:“不就是個換工作的事,以前又不是沒換過,這次至多是連城市也一塊換了而已,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
既然說開,她順勢問:“打算什麼時候辭職?”
智域:“下周找一個天吧,我們打算八月出發去滬市,房子正好九月上旬到期。姐,留給你找房子的時間不多了。”
“知道了,沒你我終于可以愉快養貓了!”
她背着手走在前頭,因為一個未确定的顧慮,又轉過身去,“你決定去滬市,是因為漾漾?”
“不全是。”智域老實回答,“我在江城呆太久了,想去别的地方嘗試一下。滬市之前就在考慮裡,正好漾漾考上了滬大,我隻是把考慮實現了。”
“那就好。”
她擔心智域的決定裡,因為女朋友沈漾的成分太多。
一個決定裡,關于别人的因素太多,成功了倒還好,若是失敗了,往後二人吵架時,這事會不會成為捅對方心窩子的武器,誰也說不好。
并非她體驗過,而是她見識過。
在二十年前。
她不想智域重蹈覆轍。
二人肩并肩往小區門口走時,那股讓人遍體生寒的窺探感再次出現。
夏成熠猛然轉頭看向身後,除了零散幾個在散步的行人,她看不到其他行迹鬼祟的身影。
因為她的突然舉動,智域被吓了一跳,也跟着她的目光向遠處看去,提心吊膽問:“姐,怎麼了?”
“沒什麼,以為手機沒拿,然後發現就在手裡。”她忽悠道。
智域拍了拍胸口,像是想起什麼,又問:“姐,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她斜瞥着他,微微一笑,“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