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徐離一愣，擡頭朝他瞧了瞧，随後又垂下眸子。
“沒有，隻是最近腸胃不太好。”
“壓力大最常見的表現就是腸胃功能紊亂了，所以還是壓力太大。”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别光顧着說我了，你呢，手還痛麼？”徐離淺笑，繞開話題。
“早就不疼了，多虧你的排骨湯秘籍，果然很有效果，骨頭長得更結實了。”
說罷他還揚起右手秀了一下肱二頭肌，徐離見狀沒憋住，咧嘴一笑。
“年輕恢複就是快，真好，真好。”
隻是微笑罷了，眼睛裡卻像蒙上了一層霧氣，她趕緊垂下頭，視線回到桌面。
服務員過來送咖啡，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諾。
徐離一口沒嘗，眼神呆滞的盯着咖啡拉花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再度開口。
“跟你一樣年紀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現在想想，好像什麼也沒幹成。”
“現在幹也不遲，你又不老。”他不以為然。
她聞言搖搖頭，面上黯然，“有時候很多事想努力，但總是力不從心，時間久了，就忘了。”
“比如？”他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徐離一愣，沒想到他會好奇，“我随口說說罷了。”
他沒有順着話茬避開，簡單抿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後，身子略微向前傾，這樣可以離她近一點。
“你知道麼，人類之所以能成為食物鍊頂端的高級生物，最重要的就是會變通，會及時根據周遭環境改變習性，生的肉吃了容易生病，那就吃熟的，打雷下雨會淋濕，那就撿柴拾草堆個茅屋，這些都是很正向的改變，所以人類一直在進化，如果一件事你很想努力，卻總是欠缺一點火候，或許你可以換個方式，人嘛，總要先學會保護自己。”
他一口氣說下來，都不帶喘的，聽得徐離微微發怔。
“沒看出來，排骨湯學會了，連雞湯都會熬了。”
“嗐，就閑扯。”他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
“你說的有道理。”她垂眸自語。
兩人并沒有聊太久，徐離情緒不高，三三兩句後結束了話題，咖啡店門口簡單寒暄便分頭離開，徐離在路邊尋了垃圾桶，默不作聲的将那份轉交的文件扔了進去。
正準備穿過人行道走到馬路對面的地鐵站，卻忽然從身後被人拽住手腕，她神經一繃，吓了一大跳，本能回頭，瞬間愣住。
是莊甯。
似乎早已守候多時，捏着她的手腕不說話，眼神猶疑。
她甩手掙脫幾下沒成功，便壓了壓心緒，道：“你這是做什麼？”
“怕你跑了，現在想見你一面好像比登天還難。”他微微收緊握力，死死拽着不放。
徐離望着他沉默了幾秒，輕輕歎了口氣，“松開吧，我們好好說話，我不跑。”
他沒有立刻應允，盯着她打量許久，确定沒有反悔的意思，這才猶豫的松了手。
“為什麼躲着我？”他問。
徐離撇開眼神望向一邊，神色淡然的回道：“不算躲吧，隻是覺得要注意分寸而已。”
“所以就不準備再見我麼？明明在一棟樓裡，不是刻意躲着，怎麼可能一面都見不到。”
他嗓音微抖，情緒起伏明顯。
徐離心中哀怨，面色卻無波動，她默不作聲将手插進衣兜裡，嘴裡念叨：“現在不是見到了麼，你找我有事？”
見她這副冷淡模樣，他幾番欲言又止，努力平靜心緒後，這才又開口。
“我們回不到過去了麼？”
徐離聞言微怔，指尖默默捏緊裙沿，硬是從嗓子眼擠出一聲，“嗯。”
“就因為我結婚了？”他喃喃自語。
徐離咬着牙，“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後悔結婚？”
他無言，隻是望着她，眼底湧動着她猜不透的情緒。
“莊甯，我變了，我們大家都變了。就像你曾經跟我說過的一樣，時間它會一直朝前走，我們不能往後看，希望你能重新理解這句話，并記在心裡。”
“如果這就是你躲着我的原因，抱歉我理解不了！”
徐離咬着唇不吱聲，眼睛一陣發酸，胸口像被碎了大石，悶疼。
“還有剛剛那個小夥子，我看着你們談笑風生關系挺不錯，怎麼轉頭一面對我，你就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離婚吧。”
這句話突然就從她嘴裡冒出來，莊甯頓時震住，愣在原地。
“如果你離婚，我們就能像從前一樣。不然你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也不要待在海森，最好是離開清海，隻要看不見你，”說到這，她忽然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我心裡就舒坦。”
話落他身子忽然發僵，隔了許久，才呢喃出聲：“我...不能...”
“那你就離開清海，向前看。”她鄭重的盯着他，沒有一絲玩笑意味。
“可...我放不下你...”
他話音剛落，徐離突然笑出了聲，有濕潤迷了眼，身前忽然人影恍惚。
“你這話要是讓她聽到，我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我把你當作妹妹，也不行麼？”
“我不需要。”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他顯然已經沉不住氣了。
“離開清海。”她沒有一絲猶豫，脫口而出。
兩人伫立原地，在熙攘的街道一側，落寞又不起眼。
“是認真的麼？”
他試圖聽見不一樣的答案，可徐離并沒有讓他如願。
“這個地球少了誰都會轉，時間一長，該忘記的都會忘記的，好的壞的，都不一定需要記在心裡，徒增煩惱，我想開始新的生活，希望你也是。”
莊甯無法理解她如此絕決的原因，其實他從來都沒有看懂過她，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依然被她擋在了心門之外。
在她決然轉身離開後，他依然杵在原地發楞。
徐離渾渾噩噩的上了地鐵，順手從兜裡掏出了手機，将屏幕上的紅圈默默點掉，随後她歎了口氣，垂下了黯然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