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很閑嗎?要不要去操練場跑幾圈?”
一道陌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那些士兵立刻噤若寒蟬,紛紛逃散。我正要起身去看來者何人,對方已經率先走了進來。
陽光從帳外斜斜地灑進來,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一身玄色輕甲,腰間佩劍,眉目冷峻,目光如刀般掃過帳内,最後落在我身上。
“二将軍?!”
居然是賀祈安。
我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行禮。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應,随後徑直走到我身邊,對上我的視線随之又轉移到我的腳邊。
啊,原來是來找貓。
我笑着退後兩步,讓開點距離。
“二胖最近過得挺好,食量大睡得也香。”
“二胖?”
他眉頭一挑,表情有點古怪。
我心裡一緊,突然覺得不對勁。
“啊……它……不是叫二胖嗎?”
“……”
他沒說話,就那麼看着我,眼神裡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甯安橋居然騙我!
我趕緊幹笑兩聲,試圖挽回局面:“抱歉啊二将軍,我也是聽别人說的這名字……”
他擺了擺手,沒什麼表情:“沒事。”停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二胖也挺好。”
我松了口氣,忍不住好奇:“那它本來叫什麼?”
“橘貓。”他回答得幹脆。
我差點笑出聲:“橘貓?這麼随便的嗎?”
他低頭看了眼那隻正懶洋洋翻身的貓,聲音沒什麼起伏:“路上撿的野貓,沒想那麼多。”
原來是這樣。
我蹲下來,揉了揉橘貓的腦袋,小聲嘀咕:“看來你這名字也挺随意的嘛,二胖。”
橘貓“喵”了一聲,像是在回應我,然後又眯起眼睛,繼續打它的盹。
他站在旁邊,看着我和貓的互動,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像是想笑,但又忍住了。
“二将軍來藥房是有什麼需要嗎?”
“是。大将軍找你。”
“……找我?”
我撩開營帳的簾子,陽光斜斜灑進來,在賀祈骁肅然的臉上投下淡淡光影。他端坐在案幾後,面前擺着酒壺和幾碟精緻小菜,神色淡然,卻讓我心頭驟然發緊,沉重得仿佛壓了千斤重擔。
“坐。”
他擡眼掃過我,渾厚的嗓音在帳内回蕩。
我勉強扯出笑意,緩步走到他對面,雙手交疊置于膝上,脊背挺直地端坐下來。
他執起酒壺,娴熟地往我面前的杯盞中傾注。琥珀色的酒液緩緩注入杯中,發出細微聲響。我盯着那杯酒,正思忖着該如何婉拒,卻見他忽然勾起唇角,露出自嘲的笑意,随手将那杯酒潑在了地上。然後提起旁邊的青瓷茶壺,重新為我斟了清茶,推至我面前。
我淺笑着颔首緻謝,飲下面前的一盞茶。
“大将軍今日召見,不知有何要事?”
賀祈骁一飲杯中的酒,喉結滾動,酒液入喉。放下酒杯時,他長舒一口氣,嘴角微揚,眼裡透着釋然與複雜。手指輕撫杯沿,低聲歎道:“好酒。”語氣裡帶着滿足,又似藏着未盡之言。
“難得休戰太平,想與你說說話,叙叙舊。你來軍營已有月餘,除卻初來那晚和次日清晨,我們還未曾好好說過話。”
“大将軍軍務繁忙,還能記挂奴家,實在感激不盡。”
“哪裡的話。今天來,是想給你講個故事。你應該聽說了,我們賀家本是三兄弟,我,二弟祈安,還有一個三弟。”
我望向身旁賀祈骁的表情,突然有些犯難。
“将軍……為何突然跟我講這個故事?”
賀祈骁放下了手中的酒盞,對我翹起嘴角。
“聽完以後你就明白了。”
男人癱跪在地,他的喉嚨裡發出的聲音不知道是哭是笑。
“安橋……走吧。”
賀祈安試圖拉上跪在地上的人一起離開,夜色将至,荒漠裡的狼群即将出沒,他們必須趕在太陽落山前回營。可甯安橋卻甩開賀祈安的手,佝偻的背影無力地似要隐沒于荒漠。
“我救不了他……”
他捂着絕望的臉,重複着相同的話。
“我救不了他……我學醫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救不了他……”
破碎的聲音沙啞無助,近乎某種絕望的控訴。
風卷起沙粒,打在兩人的衣袍上。賀祈安的目光越過甯安橋,望向遠處逐漸暗沉的天際。
“這不是你的錯。”
因為有些事情,注定無法挽回。
這是凡人的命數。
那位神仙是這麼說的。
夜色徹底降臨,荒漠中的風聲夾雜着狼嚎,甯安橋沒有動,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