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深秋時節,園中葉落花殘,一派凋零景象。
門房找到這裡時,季從舟正在園中練武,折扇在他的手中運轉自如,随着他的身形變化,一收一刺都果斷淩厲,勁風橫掃之處,枯枝都吓得顫抖起來。
簌簌響聲傳入耳中,門房不由得心中一凜,下意識後躲,緊貼圍牆磨蹭着挪到青柯身旁,幹笑道:“……公、公子可真是武藝出衆!”
青柯乜他一眼,沒理會他的恭維:“有事兒?”
“小事兒,小事兒……”門房笑得谄媚,“我想告個假。”
青柯眉頭一皺。
門房立刻保證:“明日未時就能回來!”
“當初掌櫃的可是說,你受雇期間要日夜守着這座宅院寸步不離!”青柯強忍怒火,“可你看看這段時間,多少次被我抓到擅離職守、偷懶耍滑?公子心善沒跟你計較,你還得寸進尺起來了?!”
門房讪讪:“總有些家事要處理——”
瞥見青柯要發火,門房頓時苦着臉哀求起來:“您也知道,小的家中突然生了變故,妹妹生病卧床,父母上了年歲……實在是家中無人照看啊!您跟公子大人大量,行行好,放我一日的假吧!”
再可憐的遭遇,日日聽下來都很難再生出同情心。青柯癱着臉道:“我們不是你的雇主,你想告假,掌櫃的同意了,我們沒有二話。”
“可是——”
“怎麼吵起來了?”季從舟聽到動靜走過來。
門房反應極快地迎上去,竹筒倒豆子似的飛快說了一通。
季從舟哪能聽不出他的避重就輕,示意青柯壓一壓火氣,和顔悅色地問:“是明日有什麼要事嗎?”
“要事談不上,”他這麼客氣,門房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老老實實地交代,“小妹的身體一直不見好,我娘着急,吃不好也睡不好,就想去慈恩寺拜一拜,添個香油錢,幫小妹祛病氣。寺廟在城外,還有小半座山爬,我爹腿腳不利索了,實在是沒辦法,才想讓我告個假陪着。”
“慈恩寺?”季從舟疑惑,“比醫館還靈驗嗎?”
門房:“已經請大夫看過診了,但老人嘛,總想着求個寄托。”
季從舟了然地點點頭,大方道:“那明日陪家裡人用了晚膳再回來吧。”
門房大喜過望,千恩萬謝地作揖:“公子心善,一定會有好報的!”
季從舟笑眯眯道:“承你吉言。”
“殿!下!”青柯竭力忍着不在外人面前拆他的台,等門房離開,終于忍不下去,連僞稱都忘了叫,“您這麼慷慨,是忘了前日咱們被鎖在門外,等了他大半個時辰的事兒了?”
季從舟打着哈哈:“閉門鎖戶也是為了财物安全,況且都是前日的事兒了……”
看青柯呼吸急促,像是要被氣得背過去了,季從舟連忙正色道:“在外讨生活不容易,咱們能容讓的就松松手,何必讓他去掌櫃的跟前兒找不痛快。再說,他若是被掌櫃的扣了月錢,生計壓在肩上,恐怕就更沒辦法安心守着這座宅院了。”
青柯怨氣十足:“他就是掐準了您好說話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季從舟:“我也不是白放他一日的假。”
青柯瞧着他。
季從舟一本正經地道:“這是他給我們指路的獎勵。”
青柯:“?”
*
翌日,天蒙蒙亮。
青柯仰頭看着“慈恩寺”的山門,久久難言。
“……真是難為您絞盡腦汁想出這麼一個放他一日假的‘獎勵’。”青柯仍然對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懷。
“沒他提醒,我們一時半會兒哪想得到來佛寺看看?”季從舟理直氣壯,“這怎麼能不算是大功一件?”
青柯:“……”
兩人來得早,寺中香客不算太多,但已經烏泱泱擠滿了大殿。
季從舟望而卻步,當機立斷轉了方向。
“來都來了,您不去拜拜?”青柯發問。
“佛祖事繁,區區小事,焉用牛刀。”季從舟頭也不回地繞過大殿。
來佛寺卻不禮佛,青柯摸不着頭腦:“咱們今日這是換個地方打發時間?”
這麼一想,也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來朔北城已經幾日了,他們日日早出晚歸,沒再碰上郡主,倒是将城内的大街小巷走馬觀花地逛了個遍,着實沒什麼稀奇的了。
但顯而易見,他們還要再朔北城逗留不少時日。
“非也。”季從舟故作高深,“是要換個地方碰碰運氣。”
青柯努力調動思緒……倏而靈光一閃:“晉、您堂兄素崇佛法,您是想在佛寺找找他的行蹤?”
季從舟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估摸堂兄也該到了,這段時間咱們打聽着,王家雖然是這裡的望族,但幾代人住在一起,怕是堂兄住着也不方便。若是宿在城中,依他的儀制,總會有風聲傳出來。咱們已經夠關注城中了,總不能落下城外。萬一他反其道而行之,咱們的努力豈不是都要付諸東流?”
青柯深以為然地點頭,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打量着寺中的香客。
沒瞧見疑似晉王的人,反倒跟解簽的師傅對上了眼。
老師傅慈眉善目:“施主,可要來求個簽?”
“不必——”青柯剛要拒絕。
季從舟饒有興緻地湊上去:“怎麼個求法?”
“心有所願才有所求,施主可想好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