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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柯跟季從舟朝夕相處,一見他這有些心虛的神情,頓時确定自己猜中了:“您偷偷跑去王家了!”
“是去了,但我已經提前了解過——”季從舟的困意一掃而光,忙不疊解釋。
“好啊,”青柯瞪大眼,“原來還是早有預謀!”
“……”
這張嘴啊!
季從舟找補:“是哄婳婳睡覺的時候臨時起意,不算早有預謀。”
青柯壓根就不聽他的狡辯,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季從舟,忍不住拔高聲音:“您怎麼能一聲不吭地跑去王家?還是一個人去的?您知不知道這是多危險的事!”
“王家又不是府衙官邸,防守沒那麼嚴密,不算涉險。”季從舟竭力辯解,“我若是知道危險,定然會帶上你。沒帶你,就說明我有把握全身而退。”他說,“我心裡有數的。”
青柯聽了這話反而火氣更盛:“您心裡有數就不會一個人去王家了!他們府中明面上的仆役幾何您知道,那暗裡的守衛呢?倘若真的暗地裡布防了守衛,您一無所知地闖進去,落入了他們陷阱怎麼辦?您如今能全須全尾地坐在這兒是運氣好,但誰能保證每次都有這種好運氣?當真有個萬一怎麼辦?!”
青柯越說越生氣,“騰”地坐起來,胸膛上下起伏,嘴唇都氣得有些顫抖。怕自己說出什麼更過分的話,他瞪了眼季從舟,怒氣沖沖地離開。
一向親密無間的主仆兩個鬧了這麼大一場不愉快,同桌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春枝尋了個借口,帶着婳婳率先離席。
門房和溫九立刻跟上。
方才還笑聲連連的膳廳,隻剩下兩個人。
季從舟塌下肩膀,懊惱地撐住頭。
“來喝碗粥吧,”溫亭将盛好的粥碗遞過去,“我看你方才沒吃什麼東西。”
季從舟接過來,握着湯匙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粥裡轉,低垂着眉眼,情緒顯得很低落:“……對不住啊溫兄,影響你們用早膳的心情了。”
溫亭輕輕擡眼,看了眼對面仿佛烏雲罩頂般的人,一向明亮的眼睛也暗淡下來。
還真是少年心性。
溫亭想,高興和難過都如此不加掩飾。
“季公子以己觀人,”溫亭緩聲道,“恐怕你才是心情最受影響的人。”
這沒什麼好嘴硬的。
季從舟承認得坦蕩:“我太疏忽了,說話沒經腦子。”
“所以季公子是覺得,隻要謹慎些,不把這話說出來,就能避免方才之事?”溫亭問。
季從舟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當然知道,歸根結底,症結是昨晚他隐瞞消息獨自夜探王家的舉動。
“我原以為能瞞住的……”季從舟愁眉不展,對這個情形頗覺棘手。
“但眼下看來,這是一樁輕而易舉就能被揭穿的事。”溫亭看着他,“就算季公子守口如瓶,日後郡主出來閑談時不甚露了口風呢?我瞧青柯對公子的緊張程度,怕是隻要露出些蛛絲馬迹就能猜出來。”
季從舟歎了聲氣:“我原想着徐徐透露給他,到時萬一他真的生氣了,我也能有些準備。沒想到……”他又是重重一歎,強行振作起來,“事已至此,再後悔也徒勞。溫兄幫我想想法子,看怎麼能讓他消氣。”
溫亭對上他殷切求教的眼神,輕笑了下道:“時下常聽到主家對下仆動辄打罵,不動手且不時賞下些東西的,已能稱贊一句仁善之家了。像季公子這般對随侍禮遇有加的,倒是罕見。”
季從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五歲時他就被我家裡人送到我身邊了,算下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他與我一同讀書習武,雖不是親友,卻勝似親友了。”
溫亭了然地颔首:“既如此,那季公子與友人争執時是何如令友人消氣的,此時便用同樣的方法對待青柯即可。”
季從舟皺起臉。
“可是有什麼難處?”溫亭善解人意地問。
季從舟尴尬地撓撓頭:“我、我沒什麼朋友……”
溫亭意外地看着他。
季從舟這麼熱情開朗的性子,該是朋友遍天下才是,怎麼會沒什麼朋友?
“是真的!”季從舟怕他誤會自己胡謅,忙澄清道,“家裡人從小管我管得嚴苛,輕易不允我出門的。母親性子恬淡,不好與人交遊,故而我身邊也就沒什麼同齡的好友。”
隻提母親,卻不提父親……
溫亭瞧了他一眼,沒再追問下去,隻是道:“想要讓人消氣,無外乎以真心換真心。”
季從舟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雙手奉上一杯茶:“請溫兄細說。”
溫亭順勢接過來抿了一口,才問:“青柯是因為不虞?”
季從舟不假思索:“自然是因為我去王家之前沒有知會他。”
溫亭:“季公子請細想,倘若王家是季公子相熟之家,季公子上門訪友未告知青柯,他可還會生出如此大的火氣?”
“……不會。”季從舟一點就通,想了想道,“他是覺得王家是危險之地,我擅行冒險之舉……”他抿了下唇,忍不住辯解,“但我已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好的結果,便能抵消掉行事過程中的冒失嗎?”溫亭反問。
季從舟神色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