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亭見他想明白了:“公子既然知曉了症結,對症下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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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從舟是在門廊下找到青柯的。
營房的大門緊閉,青柯臉色不虞地抓住門栓。
戚将軍的營房着實小了些,除了幾間寝居再無旁地,甚至還不如他們先前落腳的石橋巷民居寬敞。
如此緊巴巴的院落,根本避不開人。
但一想到殿下昨晚居然如此膽大地獨自去了王家,他就忍不住胸悶氣短!
太莽撞了!
青柯手掌握拳,憤憤給了大門一拳。轉而将目光停在門栓上。
隻要抽出門栓,立刻就能從逼仄的營房裡逃出去散散心。
但是營房裡除了婳婳小姐,全是陌生人。他不守着殿下,萬一那些人起了壞心怎麼辦?萬一殿下又被鼓動着沖動行事怎麼辦?
青柯心裡念叨着“不省心”,郁郁轉身,被忽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
“……殿下?!”青柯一驚。
“是公子!”季從舟急忙強調,邊提醒,邊警惕地瞧了眼四周。
幸好附近隻有他們兩個。
驚懼之下的本能反應做不得數,青柯把心揣回肚子裡,沉出口氣問:“……您怎麼過來了?”
季從舟指指手裡的幾根木棍:“我來負‘荊’請罪。”
本來已經被吓得忘了那件事的青柯:“……”
神情再度垮下來,青柯木着臉道:“公子不是說自己心裡有數?既然覺得自己無錯,何必多此一舉。”
“昨夜之行我雖是心裡有數,卻也不能忽視此舉實則是有幾分風險的。”季從舟誠懇自省,“既是冒險之舉,就不該瞞着你。”
殿下竟然反省得這麼徹底?
青柯将信将疑地望着他:“……這是公子的真心話?”
“千真萬确!”季從舟擲地有聲。
青柯試探地提出要求:“……那公子答應,日後絕不再行冒險之舉。”
“……”季從舟默了默,真誠道,“這我答應不了。”
青柯:“……”
季從舟瞧見他的神情,補充道:“但我可以保證,日後行冒險之舉前,一定提前跟你商量,絕不把你落下!”
雖然和青柯預想的有出入,但他也知道這是殿下能給出的最大誠意了。
青柯:“一言為定!”
“絕不食言!”季從舟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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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兄!”季從舟手裡還握着沒丢掉的木棍,興沖沖地跑回膳廳。
溫亭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飲茶。聞聲擡了擡眼,露出個淺笑:“慢些。”又問,“事情化解了?”
“正是!”季從舟高興道,“我照着溫兄的指點誠心緻歉,如今已然雨過天晴了!”
“恭喜。”溫亭溫聲道賀。
季從舟笑眯眯地拱手:“多虧了溫兄為我指點迷津。”
不過是舉手之勞,溫亭并未放在心上。等季從舟将他的早膳用完,溫亭才慢悠悠問起了郡主之事。
季從舟沒什麼猶豫,将整件事和盤托出。
事情與溫亭預料得分毫不差。他輕輕轉了下手中的杯盞,沉吟着問:“郡主是顧念我們勢單力薄,不願意我們在此事上牽扯過深……”他望着季從舟,“那季公子是如何想的?”
“等晉王過來處理看上去是兩全其美之策——既能免了我們的危險,又能不費吹灰之力的解救郡主。但郡主畢竟身陷險境,這麼長時間過去,晉王也始終沒露蹤影……王爺來期不定,我怕會生意外。”季從舟坦然相告。
“王铮急着尋婳婳姑娘,想必是存了利用婳婳姑娘牽制郡主的心思。如今婳婳姑娘得了戚将軍的庇佑,王铮尋不到人……”溫亭頓了下,問,“季公子是怕,他會铤而走險?”
“他當時說的那句,晉王來了也無力回天,言之鑿鑿,确實讓我十分不安。”季從舟蹙眉道,“但是,就算他想魚死網破,為了保守秘密對郡主痛下殺手,難道就不怕晉王事後問罪嗎?畢竟晉王隻有這麼一個妹妹!而且紙包不住火,總有事情敗露的那一天,我實在想不通,他這麼胸有成竹的理由是什麼。”
溫亭慢慢道:“兩個猜測。”
“其一,他足夠有把握能将此事瞞得密不透風,讓晉王找不到任何證據。若是晉王找不證據,擅自行殺伐之事,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權衡利弊之下,晉王隻能忍耐。”
“這個猜測的前提是晉王是個唯利是圖,不顧親情的性子……”季從舟感覺不太可信,瞧堂姐提起兄長時滿心信賴的模樣,足見他們手足感情頗深。他想了想,問,“第二個猜測呢?”
溫亭擡擡眼,緩緩吐出四個字:
“他有叛心。”